很多事情杂糅在一起,周可觉得身体里憋了股闷劲儿。尤其是领导在工作群里疯狂艾特团队里的人安排任务的时候,她几乎可以预见回去之后又要开始怎样昏天黑地的忙碌工作。
那么从现在开始,每一分一秒她都得坚挺才行。
想是这么想的,真实情况也没有这么争分夺秒。她还是很大度地接受了裴纪航自告奋勇带她找馆子的提议。
作为本地人,裴纪航别的不敢说,大大小小各种好店没摸到一百也有好几十,带周可这样的外地人吃特色菜,那自然是一找一个准。
周可事儿多,嘴也刁,点单的时候一定要问清这菜里有什么,那菜里的什么可不可以不要。
裴纪航也不觉得她这样很麻烦,认真地给她解释,就算最后周可嫌弃太麻烦撂挑子给他,他也没有半点不耐。
是个好脾气的软柿子。
周可给他贴上标签。
裴纪航对此一无所知,正随口起了个头,往她身上聊,“你什么时候回去?”
“大后天。”
“几点的机票?”
“晚上五点四十。”
“那我送你。”
“不用,那天周一,你上课吧。”
“我可以请假。”
周可笑,“又请?不怕延毕?”
越好的学校,对论文和绩点要求就越严格。裴纪航请假“恋爱”刚被老师亲自逮到,多少显得态度不大端正。
“不怕。”他摇摇头,“我送你。”
“随你。”周可喝了口温水,心想反正老娘后天就走人。
整个套话过程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裴纪航微微蹙眉,突然不确定起来。
“我改到后天下午吧,省的你请假了。”
他正想着,对面的人就已经诚恳地拿起了手机,一番捣鼓下后,“好了。”
裴纪航见她神色自若并不似做假,这才微微放心,换了个话问,“你们那儿吃咸豆花吗?”
“可能有吧,但是少。”周可用勺子轻轻敲了敲Q弹的固体,“我们那儿不叫豆花,叫豆腐脑。”
“你上班吃这个当早饭吗?”
周可舀了勺递到嘴里,豆腐脑很嫩,入口即化,留下满口腔淡淡的豆香混着咸口也挺好吃,“不吃,麻烦,上班很赶时间的,酸奶拌个麦片就算糊弄过去了。”
“公司很远哦?”
“不远,但那也赶时间。”
“难道你家楼下没有卖早点的吗?”
“有,我们那栋楼底下就是罗森,早上人太多,我不想排队。”大概是食物治愈了胃,又或是待会儿的饭后运动让她心情好转。
周可的态度也软和不少,不知不觉间说的就也有些多,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你好像对我的生活格外好奇。”
对面那个既然能在庆航读书,一定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出这话深处藏着的尖锐。
裴纪航不慌不忙,“我还没工作过所以很想知道工作是什么样的。”
周可看着他的眼睛,只探寻到一片赤诚认真,她刚垒起的防线又往下稍稍降落,也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工作没什么好的。很累,时间不自由,客户只要有需求,再晚电话都得接。”她托着腮,“老板不做人,你就不能是个人。远没有读书快乐。”
“那你为什么不多读几年书。”裴纪航脱口而出,发现措辞不大好,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可不在乎这个,也没追究他怎么知道自己没多读几年书的意思,回答道,“有的人性格安稳适合做学术,也有的人就爱摸爬滚打。工作很累,但赚钱很让人快乐。”
裴纪航不吭声,好像似懂非懂,跟大多数开始思考未来的大学生一样,浑身透着股迷茫劲儿。
看在饭菜确实不错的份上,周可拿起姿态来,“你搞什么领域的?”
“就工科,控制科学……”裴纪航顿了顿,改了口,“也叫自动化。”
“那你急什么。”周可差点翻白眼,“'科技兴国'没听过吗?我们那个园区大半公司都是搞计算机,人工智能什么的。都富的很,我们公司跟搞新闻传媒搞广告零售的在一块儿,出了那几栋圈,紧挨着的就是你们工科的天下了。”
“是吗?”裴纪航敛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口吻略带迟疑,“可是我听说你们南方搞这些的压力都很大。”
周可笑,果然是小朋友,现在只要是挣钱哪一行压力不大的?
不过她不准备继续灌输毒鸡汤了,还是给年轻人一点对未来的憧憬才好。
“你也不想想,人家花那么多钱把公司挤到繁华地段,又是大商场又是出门就地铁的,为的不就是进步吗?做人目光不要短浅,要上进的。”
她编了两句就又把话题拉到庆市的口味上,不是怕暴露自己的信息,是实在编不下去了。
让社畜说热爱工作,就好比给蚊子喂杀虫剂。再讲下去,她怕自己会嗝过去。
*
这顿饭花了不少时间,但味道确实让人满意。
周可得到了慰藉,思绪也跟着古话往别处跑。
她拢了拢衣服,双手插在兜里,没头没脑的问,“做吗?”
“什么?”裴纪航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直白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在他某个部分停留许久后又回到他脸上,略一挑眉,“你说呢。”
“你要听实话吗?”
“嗯?”
裴纪航老老实实地作答,“我硬了。”
周可笑,朝四周看了看,“这儿可不行,太冷了。”
他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啧,不经逗啊。
周可双手插兜,颇为冷酷地转身,“那走吧。”
“右边。”裴纪航提醒道。
“我知道。”周可站定在路灯下,柔顺的头发泛出光泽的黄,影子踩在脚下看不大清。
她稍稍转过脸,巴掌大的脸线条流畅清晰,明明是清冷的五官长相,语气也正经,但话语的内容却直白又热烈。
“给你换个舒服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