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明白,”林静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试探着提问,她在潜意识里不愿相信肖先生会对女性抱有偏见,“肖先生所说的愚蠢......是什么意思呢?”
“对我而言,是缺少逻辑思辨的潜力。你也可以理解为在理性思考和分析推断的学习能力上有一定程度的欠缺。当然,大多数具有模糊x的形容词都是百分制的进度条,左边极限取零,右侧取百。愚蠢也不例外,只有moreless,没有mostleast。”
肖景行倒是浑不在意地扯起一边的唇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假笑:“我知道林小姐想要反驳我。我承认在这方面我的确很精英主义,或者通俗一点,很狂妄,很让人讨厌。”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静被“讨厌”这个字眼戳中了,一时间慌乱得语塞起来,只是这种观点实在是有些……独特。不过我会学着适应的,肖先生你大可以继续说下去。”
“没这个必要。”
“可我想听听看。”
“不是......继续说下去的话,你会生气的,林小姐。”
肖景行望向林静,从容而真挚,没有一丝讽刺的意味,好似他早已在类似的场景下重蹈覆辙过多次,是真的为了林静的心情着想,才施予这种高傲至极的忠告。
林静不小心按到了lasagne粉色的肉垫,猫不满地喵了声,跳开了。
林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我不会生气’咽了下去,慢吞吞地换了种更谨慎地措辞:“你也许可以再试着说说看呢?就……稍微委婉一点,你也知道我很少会生气。”
肖景行沉默了片刻,目视着林静慢吞吞地挪到他对面后,挑了挑眉。
“那我长话短说吧,我初中时看过一本书叫《理想国》。其中有章节的核心是人类的本质在于理性,正是理性使其区别于其他动物。这里的理性不是我们日常语境中的理性,而是逻各斯(logos),本质和规律需要依附于事物所产生的现象才能表现出部分特x,而逻各斯穿过笼罩在本质和规律上的迷雾,通过思考和分析获取真实,所以人类才具备学习的能力,才能够获取知识。”
肖景行慢条斯理地推演,大段枯燥的说理从他口中说出,好像有使人镇定和信服的魔力。肖景行说服时从不屑于诉诸情感,渲染气氛,他只会把他梳理好的逻辑链不加修饰地都给你,好似他便是掌握真理的神明,你爱听不听。
他不在意听众能否认同他:你无法理解,他只会觉得你蠢,你能够理解,那也理所应当,毕竟这个说服者足够聪明。
他把染上白气的眼镜放到一旁,那颗红色的小痣随着睫毛颤动间若隐若现:“柏拉图认为人的灵魂由三部分组成:理性、激情和欲望。既然如此,那么个臀间这三种元素的分布在b例和数量上是否也会有差异呢?”
“人类就像是神和动物间的桥梁,同时具有兽x和圣x,其中圣x有人认为是道德,而我觉得是理性。因为伦理是群t博弈中利益最大化形成的准则,所以本质还是理性。我个人觉得人离神还太远,倒是离动物更近。”
肖景行注视着林静,沉声道:“当我说大多数人愚蠢的时候,我并不是说我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或者说我像神般无所不知。”
“只是他们在我的理性判定表上没有及格。他们缺少逻辑思辨的能力,但他们不会发觉这点,不会想要弥补,也无法理解。这样的人很多,我觉得理性在他们灵魂中的占b太少了,也就是愚蠢。或者更残酷一点……”
肖景行像一把极锋利的手术刀,无需蓄力冲刺,轻描淡写间剖开人类的皮囊:“他们不是人类。我拒绝与他们列为同一物种。”
“......”
林静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可毕竟社会除了精英阶级,总还是要有无数肖先生口中的愚蠢之人才能运作的。”
“当然。我没有否认他们的价值,就像我不会否认食物的价值。‘食物’只需要乖乖地在他们的位置上供养社会就可以了,从这一点上我很感谢,但这和我认为他们愚蠢,不矛盾,”肖景行很自然地承认,他顿了顿又开始解释自己之前的结论,“女性因为进化中为了承担生育责任,所被强制赋予的生理性累赘,比如生理期和哺r期,让她们更脆弱,更具有宜人x等等,再加上后天教育的洗脑,导致女性在纯粹量化上b起男性愚蠢的人数更多。”
林静努力让自己不显得沮丧。从理智上,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难过,可感x上她又没来由地觉得难过。林静半阖着眼,手指拽着耳侧的头发,指间发红的地方微微痛痒。她的确没有生气,林静的愤怒只会在极致中出现,更多的时候她表现为受伤。
林静的泪腺很发达,一点点痛都会哭,就连吵架也伴随着克制不住的眼泪。而现在她在努力把眼泪屏回去,因为她知道这时候掉眼泪,会显得非常无理取闹。
“那我大概也算是愚蠢吧,”她在良久的缄默中,成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甚至还可以笑着调侃道,“肖先生能够勉强自己和我这样的人交流,看来我的手艺不算太差。”
“……”
肖景行没有回答,他迤迤然地转身回屋,似无声地拒绝接话。其实林静很早就明白肖景行对自己的温柔,不过是出于强者对弱者怜悯。她不会在意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只要他是温柔的,她永远心怀感激。但直到今天她才彻底理解陈峰所说的肖景行式傲慢,让她很难不无力,很难不委屈。
现在离开是保存脸面的最好方式,成年人的礼貌就是不要询问太多。那碗甜汤肖景行已经喝完了,林静知道她需要立刻收拾东西走人,可一种莫名的情绪把她钉在椅子上。
林静还在纠结着去留时,肖景行却回来了,他强制扔掉了离开的选项,把一只烫伤膏推向她。
“擦一下。”
林静抿着唇:“不是很严重。”
“你的手艺不算好,今天的汤还是太甜了。”
肖景行居高临下地凝望着林静,声音依旧冷酷,好似一个真正的独裁者。
“我也从不跟‘食物’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