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赶的很紧,次日便启程。
到了陆嚣府上的时候,慕衿一路察言观色。其实这里在管控上并不如纵横阁那般森严沉抑,甚至门庭若市。
一众人迎容珩进了陆家正厅,但是最先出来迎接的却不是陆嚣,而是陆嚣的友人——姜磊。
姜磊笑着调解气氛,容珩却不大待见,直截了当道:“陆嚣呢?”
姜磊笑道:“陆兄在里边忙呢。您稍等片刻,他忙完就过来。”
容珩轻轻一嗤:“等他忙完过来,倒不如明天再来。”
姜磊闻言也不分辩,只乖觉一笑,见机知意道:“是。那劳您移步,姜某这就引您过去。”
其实也不远。陆嚣就在偏厅。
一开始,慕衿还没太懂容珩那句揶揄的意思,等到了偏厅她便大概明白了。
到偏厅门前,姜磊先是命令守门的侍卫道:“你先进去回陆爷一声。”
那侍卫会意道:“是。”
容珩等人进去的时候,一个面色潮红的侍女一边仓促的整理衣衫,一边从桌案上下来。
见到容珩等人,她匆匆行了个礼,就满脸羞红的出去了。
姜磊别有深意的笑对慕衿道:“嫂夫人,这里面可有不少故事呢。”
慕衿但笑不语,心底却思忖着陆嚣的来历。
她隐隐记得江锦似乎曾经提过陆嚣,陆嚣这个人虽然花花肠子多了些,但是还是有真才实干的,否则容珩也不会留他在身边。
陆嚣倒不慌不忙的如事不关己一般,只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朗笑起身道:“二哥,怎么能劳烦你亲自来一趟。前段日子兄弟我是打算到府上拜望,正好道馆上遇到点事情,就给耽搁下来了。”
容珩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径直走过去坐在席座上:“哦?勾栏院什么时候改名叫道馆了? ”
他这次没有坐在主位上。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像容珩那种难说话的主,定然是嫌弃那里不干净。
陆嚣也是个场面人,兀自笑道:“二哥,你这张嘴这么多年真是没变过。兄弟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在嫂夫人跟前给我留点面子。”
容珩不坐主座,其余人也依次就容珩席座左下落座。
陆嚣爽利道:“二哥,护镖的事,你亲自交代,我哪里敢懈怠。你放心,两边都谈好了。正好,青云庄那边有个门客过来,你也见见。”
容珩微微点头,示意可。
陆嚣转头吩咐道:“传他过来。”
门被打开后,一白衣雅士颔首疾趋而来,稳稳当当跪到容珩跟前行了个礼:“不才裴氏叩见少阁主。”
“起来吧。”
在看清裴文时,慕衿心一紧。
裴文起身抬头的那一刻,亦是惊得有些愣神。
后来容珩也只是淡漠的过问了几句。究竟细说了些什么,慕衿已无心去听。
然而有一点她是清楚的。
陆嚣府上有这么多宋家的门客绝非偶然。
大概宋靖看清了局势,不想再与纵横阁争锋。然而宋靖狼子野心,这一点不会变。
青云庄若与纵横阁歃血为盟,第一个遭殃的怕是长夙无疑。
绝不能如此。
容珩在陆嚣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在陆嚣府上小住了几日。
白日里,慕衿也没有旁的事,便去花庭里走走。
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就连随侍都被她打发了下去,可拨弄花枝的手还是透漏出了她的心烦意乱。
“子衿。”
久违的声音传来,慕衿下意识的回眸望去。
是裴文。
他痴痴望她,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
裴文喊的是她的闺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当年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她与裴文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那时的她,正是顾影自怜的时候,恰好裴文给她了几分书生意气的温柔,她就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两人也勉强算是两厢情愿,可因为现实中的种种因素,面对江锦的胁迫,裴文还是懦弱了。
因为他的退缩,这段感情最终也无疾而终。
裴文苦涩开口道:“子衿。这么多年,你过的可好?这么多年,我……”
慕衿第一个反应是疏远回避。
她现在已嫁作人妇,根本没有必要也不该与他在此纠缠。
慕衿的语气有些生硬,很是疏离:“裴文。既往不咎,你回去吧。”
面对慕衿这样的态度,裴文慌的上前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子衿。我知道你怨我,当年是我懦弱了,我也很后悔,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听他这话,慕衿几乎哭笑不得。
再给他一次机会?她要如何给他机会?他当真以为这世上的事都能推翻重来么?
况且当年是她年轻不懂事,如今经历的多了,就算真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会再选择他。
慕衿的语气还是冷硬:“放手。裴文,你再这样纠缠不清,我就要叫人了。”
裴文连忙放了手,情绪还有些压抑不住,连声哀求道:“我放手就是。子衿,你千万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见慕衿不理会他,裴文急得不知所措:“子衿,你且理我一理。当年的事,皆是我的错。今番见着你,我才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因为一时怯懦抛下你,如今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
裴文说的这样情真意切。慕衿正想开口断了他的念想,却突然萌生了另一个念头。
裴文是宋家的门客。而且能够作为代表来拜见容珩,想来在宋家也非泛泛之辈。如今形势对长夙这样不利,她或许可以假意应下,利用裴文来逆转乾坤。
但是很快,慕衿便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她过门还没多久,眼下容珩虽然对她还算怜爱。这桩事若是成了倒还好,算是一步登天,可一旦败露便是自毁名节。
容珩有什么理由去宠爱一个不贞的女人?不,她不能自断后路。
但她或许可以用一种更迂回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佛系了……为爱发电
☆、相争
慕衿道:“你的话我也听完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而且,我现在也过的很好,以后你我陌路天涯,各不相干。”
裴文还是不肯相信。
他拦住慕衿的去路,握紧了拳头道:
“子衿。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以前说过的,你不喜欢做傀儡,也不喜欢这样受人牵制的生活,是不是你那个义兄又胁迫你了,逼你嫁给容珩……”
他甚至对容珩直呼其名。
慕衿不回答,撂开他便决然走了。
当年他抛下她,她不怨他。
毕竟这世间有几个人不贪生怕死,更何况只是几朝几夕的露水情缘。
然而每每想起他后来做的另一桩事,都让她庆幸他的不娶之恩,也注定她不可能回心转意。
慕衿已经将话说的明明白白,可或许还不够绝。
至于这话里的这一分余地,是否令人挂怀,不在于她,而在于裴文。
一计不成还有二计、三计。慕衿虽不将此作为唯一出路,但是在下意识里难免会稍加留意。
裴文其实表现的很明显。
或许是因为裴文觉得是江锦胁迫她委身于容珩。所以在后来晚间的筵席上看慕衿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悲悯,而对容珩,则是恨屋及乌的憎恶。
当然,他并不敢明面上这样得罪容珩。只是在偶尔悄悄窥视的时候,才敢透漏出一二分。
慕衿轻笑一声,毫不在意的优雅的抬手斟了一杯酒置于容珩桌上。
裴文,真是一如当年。
他是青云庄的门客,能作为门客之首来陆嚣府上,必然承担着游说的重任。可是现在他在席上,一杯一杯的将自己灌醉,一言不发。
慕衿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江锦这样喜欢玩弄人心。就像对弈,与其千方百计,不如洞察敌手。
三言两语就让一个人临阵倒戈。
运筹帷幄,果然能决胜千里。
次日。
裴文求见的时候,慕衿正软绵绵坐在容珩膝上。她温软乖巧,却又不自觉的透出骨子里的千娇百媚,这样致命两端的诱惑最是让人欲罢不能。
容珩巳时就要去见陆嚣,约莫还有一两刻钟的时间。
这段日子他要处理的事太多,尽管只是一两刻钟的光景,然而能有这样共处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修长的手指毫不避讳的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游移,脖颈上才留下的几道深重吻痕已经成了鲜红色,娇艳欲滴。
裴文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裴文跪下道:
“少阁主。”
“说。”
“裴某此次前来,是想对关于护镖文书一事提出几点浅见。张毅遗失文书,这一点是裴某疏漏,没有管教好部下,裴某责无旁贷。但是张毅的本意也是保护文书,只是阴差阳错才会弄巧成拙,还望您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