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意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终于放弃克制,弯唇笑了起来。
晚安。
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要早起,不能熬夜,她把手机放好,重新闭上了眼睛。
五分钟后。
周知意忽得一睁眼睛:陈宴装修她家的老房子还要向她赔偿房屋损失?这逻辑好像说不通吧?
算了,不管了。
周知意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把钱还给他他大概也不会收,等到一年清算的时候,她只留正常市价的房租,把多余的钱再还给他就行。
平等相待,互不亏欠。
******
九月一日,南城一中正式开学,周知意也由一名准高三生正式变成了高三学生。
开学典礼一结束,高三学生们就毫无缓冲过渡地进入了一轮复习中,教室里的气氛沉闷了不少,课间,一张张试卷雪花似的在班级里飘,一天的课程还没上完,就攒了一小叠。
周知意也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压力,为了防止自己上课分心,干脆直接把手机关机丢进了桌洞里。
放学铃声一响,周知意就拎着书包第一个从后门闪了出去,然而回到家,家里并没有任何变化,南墙边的小门依然关着,徐碧君如常地歪在躺椅上听黄梅戏。
周知意想问问她陈宴要搬来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mp3,戴上耳机,单曲循环着列表里仅有的那首歌,翻开了错题本。
周三晚上,周知意晃晃悠悠地推开家门,一走进小院,就发现南墙边的小门被打开了,有昏黄的灯光透过院子门口照射/出来,隐约听到院内传出声响。
是陈宴搬来了?!
周知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院门边,却在跨进去的前一刻猛然收回了腿,转身来到厨房门口。
徐碧君正在厨房里忙活。
“奶奶,你在做什么?”周知意倚着门框问。
“给阿宴煮点宵夜,他收拾一晚上了,估计也饿了。”徐碧君抬头看了她一眼:“快去洗脸洗手,等会一块吃,奶奶给你多加个荷包蛋。”
周知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嘞!”一阵风似的钻进了洗手间。
徐碧君摇着头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奶奶平时虐待你了呢,这么馋荷包蛋呢。”
徐碧君要做的是手擀面,周知意从洗手间出来时,她正在擀面皮。
周知意绕着厨房和小门间的那段路无所事事地走了两趟,转身回了房间。
打开衣柜,拿出陈宴的帽子,她朝后院走去。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此刻正亮着灯,空荡荡的没有人。
周知意站在房檐下,看到陈宴的身影从主卧的玻璃上投射出来。
他在房间里不时走动着,颀长的身影随之而动,光看影子,都觉得帅气。
周知意走到门外,想了想,又退出去。
毕竟是卧室,和他单独待在那样一个相对隐私的空间里,光是想想,她都有点不自在。
周知意站在廊下,抬手敲了敲窗户,片刻后,陈宴的身影一步步靠近过来,拉开了玻璃窗。
周知意正托着下巴靠在窗台边,瓷白的小脸被灯光染上柔和的光线,眼尾微翘,眼睛里点着盈盈笑意。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以灰白两色为主色调的制服短袖,两条手臂白而修长,手指不老实地在窗台边敲着“钢琴”。
“放学了?”陈宴垂眼看向她。
周知意点点头,顿了一秒才问:“都收拾好了?”
她刻意压低着声线,好让语气听上去显得公事公办,不那么飞扬。
陈宴颔首,侧开身:“来视察的?在外面看得清吗?”
“我才没有那么闲!”周知意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把棒球帽递过去:“我是来还你帽子的。”
陈宴好整以暇地立在窗边,没有接。
两人隔着扇窗户,周知意又把手向前伸了伸,补充道:“已经洗干净了。”
“谢谢。”陈宴说,“不过,不用了。”
“什么意思?”周知意皱了皱眉,“我戴过一次你就不要了,嫌弃我?”
陈宴歪头打量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擅长倒打一耙?我有说过那样的话。”
周知意酸溜溜地皱了皱鼻子,心说,你的眼神和反应明明就是那个意思。
“喂,抬眼。”陈宴曲起食指敲了下她的脑袋,示意她向他身后看。
周知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然发现他身后衣架上挂着一顶一模一样的棒球帽。
“相同的帽子,我留一顶就够了。”
陈宴把帽子从她指间抽出来,抬手扣在她头上:“这个你留着吧,喜欢就戴,不喜欢就丢掉。”
周知意后知后觉地把帽子向下压了压,慢慢眨了眨眼睛。
一模一样,一人一个,四舍五入就是情侣帽了吧?
这个念头在心里倏然一冒头,像是有一只猫爪在心尖轻轻碰了碰。
她脸颊忽得一热,转身就走。
陈宴:“走了?”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骂我。”周知意头都不回,掩耳盗铃道:“你才是倒打一耙的猪八戒呢,我这就去把你这破帽子丢掉。”
陈宴抬眸看着她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第一次看到她穿校服的模样。
灰白格的校服短裙收裹住她纤细的腰身,随风轻荡的裙摆下,两条腿笔直修长。
制服短袖被晚风一吹,紧紧地贴向她的肩胛骨,映出一道淡淡的痕,在夜色下,少女的背影纤薄又倔强。
一瞬间,陈宴莫名想起在家门前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情形,那时的她矮矮小小的,背着小书包气鼓鼓地往前走,连背影都透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后脑勺上都写满了请勿招惹的不爽。
和现在一样。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这个子是长起来了,可这性格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一言不合就不高兴。
出神之间,周知意又去而复返,在墙角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大晚上的头上还戴着那顶惹她不高兴的、被她扬言要丢了去的破帽子,大声喊道:“奶奶叫阿宴吃宵夜!”
喊完,又一溜烟的消失了。
陈宴立在窗边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好半晌,偏头笑了声。
小朋友,还挺难伺候。
第20章 20
搬来周家的第一晚, 陈宴整夜失眠。
凌晨三点,万物沉寂,只有淡薄月光铺洒在院中, 落在墙角的草缝中, 却独独绕过窗台。
卧室的玻璃窗半开着, 陈宴将身体懒散地丢在椅子里,一条腿曲着, 另一条腿向前伸, 偏头朝烟灰缸里弹落着烟灰。
一根香烟,抽了没几口, 兀自燃尽。
放在桌边的手机不时亮起,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条微信弹出来。
季芷:【你还要在南城呆多久?】
季芷:【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季芷:【陈宴,那件事情只是意外, 不是你的错, 你不要总是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季芷:【你有没有想过,你去南城到底是为了照顾,还是自我放逐?】
……
一声又一声的震动,被阻断在无情的关机中。
黑夜重归宁静。
陈宴把烟头摁灭在插满烟头的烟灰缸里, 捏着烟盒又磕出来一根, 咬在齿间,点燃。
“嚓!”打火机在寂夜里蹿起火光,映亮他的侧脸, 他的双眸漆黑冰冷, 比夜更深, 颓废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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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在闹钟响起之前就起床,周知意洗漱干净,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喝粥。
眼睛不安分地向外瞟了一眼又一眼, 后院始终安静。
周知意咬了口包子,问徐碧君:“奶奶,后院的厨房还能用吗?”
徐碧君:“能啊,煤气什么的都好着呢,阿宴昨天还添了套新的厨具。”
“哦。”
周知意低头喝了口粥,怎么想都觉得陈宴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背上书包出门时,路过南墙边小门,周知意又朝虚掩着的院门边瞅了眼。
院子里依然安安静静,像是从来没有住过人。
她抬头看了眼朝阳,轻轻哼了声。
搬来第一天就睡懒觉,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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