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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知意深吸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宴:“你就一口头上的干孙子,怎么还抢起亲孙女的责任来了?这不是越俎代庖吗?”
    “想当货真价实的孙子是没可能了,你要真想越俎代庖的话——”她眼睛亮晶晶地,与他对视着,“只能做孙女婿了。”
    “……”
    陈宴捏了捏指骨,眼尾稍敛,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神色莫辨。
    周知意和他对视数秒,慢慢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说:“是做孙女婿还是收了医药费,你自己选一个吧。”
    她起身,快速走到门口,又回头看过去,他还在不置一词地凝视着她,目光很深。
    周知意心里突突跳了两下,“陈宴,如果你真心想对我和奶奶好,就别让我们觉得亏欠你,我真的很讨厌亏欠别人。”
    不对等的感情,她宁愿不要。
    “还有,奶奶年纪大了,节俭了一辈子,连收音机坏了都舍不得丢掉换一台新的,你帮她请保姆,她会很有负担的。把保姆辞了吧,从明天年开始,我放学回家给奶奶做饭。”
    周知意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一只脚迈出门槛,抬头看了眼皎洁月色,回头对他粲然一笑:“我说的都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包括做孙女婿那句。
    这次不等陈宴回应,她拍了拍额头,抬脚就跑。
    看着她的背影像兔子一样消失在月色里,陈宴垂眸,唇角莫名其妙地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仅一秒,又拉直。
    他眸色彻底黯淡下来。
    ******
    次日,周知意定了比平常早一个小时的闹钟,想爬起来做早饭。
    趿拉着拖鞋走出门外,发现厨房的门正开着,天色昏昏亮,厨房里没开灯,隐约看到有个身影在动。
    张嫂来了?
    周知意下意识探头看过去,恰巧撞上陈宴的眼。
    他眸色平淡,朝她抬手,“来吃早餐。”
    周知意打了个哈欠,倚着门框看他把刚买来的热腾腾的包子和春卷装盘,半开玩笑地咕哝了句:“真的不考虑一下孙女婿的选项了?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
    昨天半夜,她睡到迷糊之际,手机在枕边震了下。摸起来一看,是系统提示,陈宴收下了她的转账。
    周知意眼尾微翘着,脸上笑意灵动,有调戏他的嫌疑。
    这小孩说话真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陈宴轻呵了声,气笑了:“周知意,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漂亮?”周知意不答反问,抚了抚睡乱掉的头发,肆无忌惮地朝他凑近了一分,“你再仔细看看,我好不好看?”
    陈宴紧绷着的下颌线缓缓松弛,偏头无奈地笑了声,又敛眉冷眼地转过头,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往前一拽,低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周知意屏息凝神,心脏律动犹如深夜在酒吧蹦迪。
    却见陈宴轻轻扯唇,慢条斯理地又补了句:“——如果没有眼屎的话。”
    周知意:“……”
    “小孩,下次再跟我没大没小地瞎说,饶不了你。”他松开她的下巴,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洗脸吃饭。”
    ******
    陈宴当然不会同意让周知意放学跑回来做饭。
    他辞退了保姆,在徐碧君的指导下学着做饭。
    可惜他大概天生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一听就会,一弄就废,学了几天,才勉强达到熟了、能吃、吃不坏肚子的程度。
    于是他开始了自己做和从餐馆里买的循环模式。
    周知意看不过去,建议他白天把徐碧君带到花店里,可以跟着在店里吃饭,也能顺便多见见人,散散心。
    陈宴表面不为所动,身体很诚实。
    没隔三天,徐碧君就把花店里的花束熟悉了个七七八八,如果不是一只手打着石膏不太方便,简直都可以帮林吉插花了,心情也显而易见地好了许多。
    周末不上课的时候,周知意也会翻着菜谱在厨房里捣鼓着给徐碧君做顿饭,陈宴冷漠旁观,时不时给她递个油盐酱醋。
    周知意偶尔会产生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看到了遥远的以后。
    很久很久的以后,她和陈宴,是不是就能一起过着这样平淡温馨的生活?
    一起、生活。
    仅仅这四个字就包含了太多的内容,足以使她想入非非,面红耳赤。
    周知意一恍神,菜就烧糊了,陈宴的手臂从她身后绕过来,微蹙着眉头把火关上。
    周知意侧眸,从这个角度看他的手臂,像是在拥着她。
    她刚翘着唇想笑,一记爆栗就砸到头上,陈宴凉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蒸腾着她的耳廓,“炭烧小青菜?”
    周知意下巴朝流理台处点了点:“和你的火烤土豆丝不是绝配?”
    “……”
    徐碧君捏着筷子,左看看,又看看,实在不敢下手,筷子一放,叹了口气:“就你们两个这厨艺,以后不找个会做饭的另一半都不行。”
    周知意毫不在意地扒了口米饭,“用不着。我们家已经预订好保姆了。”
    “谁啊?”徐碧君直笑。
    “小胖丁呀。”
    周知意弯了弯眼睛。
    徐碧君说的是她和陈宴,分别、需要找一个会做饭的另一半。
    而她的回答是,我们。
    ******
    十一月底,周知意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得益于陈宴的严格监督,这次月考,她进步了二十名。
    周知意嘚瑟地朝陈宴摊开双手。
    陈宴眼皮半掀:“什么?”
    “奖励。”她笑意盈盈,“你只负责监督,不负责奖励吗?”
    “行。”陈宴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在她手心上。
    还是那个绿绿的薄荷糖。
    周知意呆滞地看着掌心,怀疑他是不是批发了一车,专门用来哄她玩。
    “你这算什么奖励?”她没什么好气地吐槽。
    “不要?那还我。”陈宴伸手去拿,她看准了时机,猛地收拢手指,把他的指尖也握在了掌心里。
    手心瞬间起了火,又像有一万只小蚂蚁在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掌心太烫,周知意恍然中觉得他微凉的指尖也渐渐变得温热。
    陈宴拧眉看着她,黑眸沉沉,一言不发。
    周知意抿了抿唇,松开手:“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月考再进步,你可一定要记得给我奖励。”
    陈宴指尖在身后蜷了蜷,不动声色地揣进口袋,沉声道:“好。”
    萧瑟的十一月便在这个不算约定的约定里快速地溜走了。
    寒冷的十二月悄然来了。
    而周向宸的忌日,也在一天天地逼近。
    第32章 32
    周知意没有刻意去记周向宸的忌日, 可周围的人都在提醒着她。
    从周三开始,徐碧君就有意无意地在念叨着过几日的天气,周四上午, 她又让陈宴带她去了趟市场, 买了许多南城特产带回家。
    周知意知道, 她是要带去给齐青的。
    齐青和周明温当年是因为性格不合才离的婚,徐碧君仍将她当作家人。
    周四晚上, 周知意又无意中听到姜兰跟蔚思说, 这周末花店打烊,不用过来上班。
    可他们在做这些、说这些时, 只要一看到周知意,就会停下,戛然而止的对话, 欲盖弥彰地粉饰着太平。
    他们都在顾忌周知意的感受, 这让周知意更加难受。
    周五早上,周知意睁开眼睛去摸手机,手机上弹出一条天气推送,温馨提醒她:南城未来三天有持续降雨, 请记得携带雨具, 出行注意安全。
    周知意把手机屏幕往床上一盖,闭上了眼睛。
    周向宸去世那天,全国大面积降雨, 南城的雷暴雨导致护城河水几乎倒灌出来。
    惊雷斩断了海宁高速上的一个路牌, 雨势盛大, 连绵不断,水汽如雾气缠绕,视野里一片迷蒙。路牌毫无预兆地被斩断砸在眼前, 周向宸不得不紧急变道,一辆拉运水泥的货车刹车不及从后面撞上来,挤着他的车,追尾了前方的客车,车头被挤扁了,周向宸被紧急送往医院,没抢救过来。
    周知意那天在做什么来着?她不太想得起来了。
    想起那天,只觉得很空,脑子里空,心里也空,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虚浮。
    她从小就有格式化记忆的“特异功能”。
    因为这场被动的回忆,周知意起晚了半个小时,被陈宴从外面敲了窗户。
    “起来了,别敲了!”
    她没好气地蹦起来,拉开窗户对他横眉竖眼地磨牙,快速洗漱完,拽了书包就往外走。
    陈宴叫她:“早饭。”
    “不吃。”
    陈宴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吃完早饭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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