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林继续介绍徐总身侧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这位是陈宴,陈总。”
周知意唇角轻勾,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演员,笑意明艳地伸出手去:“陈总您好,周知意。”
陈宴看着她,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像一尊冷俊的雕塑。
他伸手,音色冷沉:“陈宴。”
指尖堪堪触上,周知意快速收回。
郝林引两人去包厢,周知意跟在最后,几分麻木又几分漠然地让那脸上的笑容保持半永久。
郝林安顿好二人,对徐总玩笑道:“今天这么素?要不要帮你安排一下?”
徐总心照不宣地挑了挑眉:“还有人没到,就不麻烦郝总费心了。”
周知意下意识想去看坐在角落那人,丝线般的理智堪堪将她拉住。
她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态,其实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全身的神经末梢好像都涌到了右半边脸,那里似乎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侍应生送来了酒水和果盘,周知意面色如常地跟郝林走出包厢。
还未等包厢门在身后关上,她便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脑子里下意识地想要去回忆包厢里的那一番情景,却又变得一团模糊,神思混沌到似乎什么都记不清了。
只剩下郝林与徐总心照不宣的对话——
“今天这么素?”
“还有人没到……”
周知意唇角冷硬地拉下来,听到心里的一声冷嗤。
时光隔山海,七年,时过境迁,连人身上的细胞都能换过一遍了。
里面那人,不过是与记忆里那个人有着相同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
郝林四处招呼熟人,周知意独自走回吧台。
卸力般坐在凳子上。
她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今天一整天都没觉得困,到这会儿,困意却极没眼力劲儿地一股脑涌上来,几乎将她生吞活剥掉。
极致的困意像疼痛,让人浑身不舒服。周知意深吸口气,起身想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那种猝然的震动让她心脏猛地向下一坠,全身上下的血液受到惊动般突突地跳动起来。
她瞥向屏幕,看到来电人名称,横冲直撞的血液终于偃旗息鼓。
来电人是丁以南,退出18线男团后转战影视圈的流量小生鱼南。
周知意无法理解他是怎么突发奇想才能取出“鱼南”这个奇怪的艺名,据他本人所说,丁加一就是于,“于”音同“鱼”,刚好他又喜欢锦鲤,所以便把姓名中的前两个字合二为一变成“鱼”。
周知意听得直翻白眼,实在不忍心提醒他他以前是叫“丁以南”而不是“丁一南”。
这会儿,丁以南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十万火急的语气在电话里向她求救,说他的车被私生盯上了,求她带他走。
瞌睡有人递枕头,周知意起身就走:“你想办法到靠湖那边的小道等我,我车停在那。”
……
郝林将另一波朋友安顿好,又回了徐总所在的包厢。
徐总口中的“其他人”大概是还没到,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聊,而另一头的陈总,则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陈宴靠在沙发里,视线落在手机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其实他什么都没看。
走进这家酒吧的最后一秒钟他还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过来,而在看到周知意的那一刻,那些想法就全部自动消失了。
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手指的触觉,隐隐地烧着,他心头一时滋味莫辨。
耳边,徐朔还在跟郝林打探:“刚刚那个美女是你新签的艺人?拍电影的还是走秀的?”
“周知意?”郝林摇头:“不是,一个朋友,算我这小酒吧的合伙人,挺有性格一姑娘。”
徐朔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有男朋……嘶!”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沉默得像尊雕塑的陈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还好巧不巧地撞掉了桌上的一个铅球状的工艺品,那沉甸甸的工艺品好巧不巧地砸到了他脚上,疼得他太阳穴青筋直抽。
“抱歉。”陈宴问:“没伤到吧?”
徐朔咬着牙:“没。”
陈宴不甚在意地“嗯”了声,“我出去抽支烟。”
徐朔点点头,“身残志坚”地跟郝林继续前一个话题:“叫上来一起坐会儿吧。”
陈宴将将迈出的脚步一收,“郝总,包厢里不禁烟吧?”
郝林忙道:“您随意。”又对徐朔说:“我问问她。”
陈宴捏着烟盒,走到了窗边,似乎对两人的话题完全置若罔闻。
他推开窗,听到郝林说:“不巧,人刚被帅哥叫走。”
身后徐朔似乎发出一声遗憾的啧声。
与此同时,陈宴垂眼,看到临湖的小道旁,停着辆纯黑色的哈雷突破者,而那个不久前刚像面对蛇蝎一般吝啬于和自己握手的女人三两下戴好了头盔,修长的右腿一跨,利落跨上那台庞大的摩托。
随即,她回头,冲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男人丢过去一只头盔。
陈宴眸光微凛,借着湖边不甚明亮的灯光去看那男人。
口罩捂着他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随后,他摘掉口罩,飞快地戴上头盔,陈宴只瞥见一个模糊又清俊的侧脸。
男人很快上了车,动作熟稔地搂了下周知意的腰,周知意身体微微前倾,轰然又嚣张的发动声响起,突破者像一只潜伏在深夜里的猎豹,载着两人在巨大的声浪声中离去……
烟灰掉落窗台上。
陈宴下意识捻了捻指尖,被她触过的皮肤下似有一团火焰在灼烧。
第75章 75
周知意骑着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私生粉甩了个踪迹全无。
她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摘了头盔下车,毫不犹豫地打发了丁以南。
“滚吧。”
丁以南脸上的笑容才绽放了一半, 生生凝固住:“别啊, 来都来了, 不得让我上去坐会儿?我都多久没见你了?”
周知意:“不让。”
轰鸣声和呼啸的风声一齐从耳边消失,那些不安分的思绪便又重新挤回到脑子里来, 缠着她的瞌睡虫, 把她的心情搅了个乱七八糟。
面对丁以南这个自己人,她连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各回各家, 各睡各的大头觉。”周知意甩甩手,下了逐客令。
丁以南委屈巴巴地把口罩戴回去,“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不过过两天又跟你们那个摩托车俱乐部云游四海去了吧?”
“说不准, 这周不走。”
周知意转身就走, 丁以南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脑子里冒出“嘎”一声滑稽的鸭叫:这周不走,可今天已经是周末了啊,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敢情是逗他玩呢?
他张了张嘴, 正想叫住她, 一道刺眼的车灯打了过来,将他和周知意一齐笼在光源里。
丁以南眯着眼睛朝停在面前的骚包大g的驾驶座上看了几秒,眼睛一亮, 笑了。
“呦, 这不是我们家老三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陆巡顶着他那张越发招桃花的俊脸从车上下来,叫住了周知意。
******
周知意回家补觉的想法终究落空,被陆巡和丁以南半拖半架地拉去吃宵夜。
周知意本来想在路边摊随便吃碗馄饨了事, 可无奈丁以南现在时来运转成了个偶像,到哪都要像珍稀动物似的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再也不是坐在路边摊上一手抓着三根羊肉串大快朵颐的小胖丁了。
她只好捏着鼻子陪他们去了家私人会所。
会所坐落在城北一个隐蔽的深巷里,巷子路窄,车开到巷口就进不去了,三人只好弃车步行。
“谁让你开这么大的车。”丁以南对着陆巡一顿嘲讽:“渣男开大g,不愧是你。”
“少来。”陆巡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我可不是渣男,我的心都在……”
周知意:“打住。”
陆巡在丁以南幸灾乐祸的笑声中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丁以南笑完还不忘往陆巡心口上扎刀:“话说回来,你们俩真是我见过的最平和友善的前任情侣了,简直是前任模范。”
陆巡轻嗤了声,含笑的眼睛在夜色下黯淡了几分。
陆巡就是曾经丁以南口中那个繁忙又高傲的院草室友,他们宿舍的老三。他原本以为这人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花花公子,一个学期接触下来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花花公子。
幽默风趣,进退有度,并且有点受虐倾向。
他从大二开始追求周知意,起初所有人都没当真,以为他就是随便撩两下,撩不到就算了,没想到这一追就追了三年。
最后不知周知意是一时心软还是鬼迷心窍,竟然真的同意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花花公子被高傲玫瑰驯服的故事要就此落下帷幕了,没想到这段恋情刚刚维续三天,就出现了转折。
两人分手了。
虽然周知意对外一直声称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落差太大,陆巡先踹了她,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巡一直没把她放下。
吊儿郎当、半真半假地把她往心上一揣,就揣了好几年。
……
插科打诨,吃饱喝足,陆巡负责把人给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