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是在镜中,在洗脸台的镜中。
我忍不住以双手啪地打了自己的脸颊。同时,镜中的南部男人也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镜子,南部男人也大反常态地带着畏怯的神情瞪着我。
我摸了摸头,南部男人也跟着胆战心惊地抚摸自己的秃头。
我的头发全没了hellip;hellip;不知为何,我仍清楚地记得自己最震惊于这个事实。我想,大概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这还算是能够理解的打击吧!一夜之间掉光头发虽不寻常,至少并非绝不可能。
可是hellip;hellip;可是,一夜之间完全变身为别人,究竟教我如何理解才好?
我注视了镜子多久?在这期间,南部男人也不断以颓丧的表情回望着我。
突然,哇地一声惨叫从我口中迸出,然而那并非自己平时听惯了的声音,而是南部男人那种青蛙被踩扁时发出的浑浊声音。刚才说话时完全没注意到的事实,直到现在才被我发现。
这就像是个信号一般,我头也不回地冲出浴室。好可怕,我只觉得无由地害怕,连头发都要竖直了hellip;hellip;话是这么说,但我现在根本没头发啊!mdash;mdash;这种时候还能想着这些的我,也实在可笑。虽然没经历过,但在夜路上碰见鬼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必须逃离这里!这种强迫观念一再地浮现心头,但我根本不知该逃往何方,只是一味地哇哇乱叫,盲目地绕着床铺奔跑。这时的我,应该是陷入了某种退化现象,一心想找个地方躲藏;唯一可藏身之处是浴室,却不能藏在那儿,因为那家伙rdquo;就躲在那里。
无可奈何,我决定拿起被单蒙头盖住,便纵身往床上跳,谁知目测失误,撞到了小腿;当我痛得哇哇大叫、满地打滚一阵后,总算才发现到mdash;mdash;房间里伫立着两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不知何时进来的;他们正注视着我,似乎在观察着我的丑态。
你hellip;hellip;rdquo;我甚至忘了小腿的疼痛,重新在床上坐好。你们是谁?rdquo;
啊,哦!不必担心。rdquo;其中一名男子举起手掌,从容地做出安抚动作。他说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我们不是可疑人物,是你的朋友。rdquo;
朋友?rdquo;
我目不转睛地打量那个年约五十的男人。他的额头退后不少,但耳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金发却像女人一般,绽放着柔亮的光彩。
我们也知道你是谁。rdquo;虽然他的嘴角浮现了亲和的笑容,但那眨也不眨的眼睛却予人一种造作感,弥漫着绝非泛泛之辈的气氛。江利夫middot;苫先生,对吧?芝加哥大学研究所毕业,经济学硕士,国籍日本;目前单身,三十三岁,居住于琦玉县,工作于某综合电机制造厂,上有一兄一姊mdash;mdash;没错吧?rdquo;
一时之间,我完全不知该做何回应;我从未曾陷入过如此矛盾且复杂的心境。
我现在已变身rdquo;为那个南部男人,但眼前的金发飘逸男却无涉于事态有多么地不可理解且破天荒,仍能若无其事且正确地道出我的身家姓名,这令我欣喜万分。我还是我,我的自我认同并未出错mdash;mdash;说实话,被赋予这种安心感的喜悦,给了我的心灵强而有力的支持。
然而于此同时,难以形容的不安也在我的胸口打转。为何这个金发飘逸男对我的身家资料如此详细?名字、学历及年龄也就罢了,一个美国人竟能毫无窒碍地说出居住于琦玉县rdquo;,这可非比寻常。
坦白说,我甚至觉得可怕。金发飘逸男的背后侍立着另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板着脸孔不发一语,看起来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个人戴着眼镜,无法得知眼神动向,更增添了一股奇异的压迫感。这些男人到底是谁?
呃,请问hellip;hellip;rdquo;
失礼了,我叫威尔逊,戴夫middot;威尔逊;这一位是我的部下,名叫韦格middot;华勒。rdquo;
部下?rdquo;那个被成为韦格的男人,神色不变地点头示意。那你们是hellip;hellip;rdquo;
很抱歉,这次我们不能表明身份,你只需知道我们属于美国某政府机关即可。还有问题吗?rdquo;
这里是哪里hellip;hellip;我、我到底怎么了?rdquo;或许是放心之后的反作用吧!明白对方是讲得通道理的人之后,原先的不安及疑惑全都一口气猛烈爆发。我的脸、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声音,到底hellip;hellip;rdquo;
我们会说明一切的,请放心。rdquo;
是hellip;hellip;是吗?rdquo;我没理由怀疑戴夫的一番话,姑且先冷静下来。我hellip;hellip;不,我们本来是在S市的购物广场,对吧?rdquo;
没错,你们碰上的大地震,震央正好在都市底下,而且规模还是数十年来最大的。你们的运气很不好mdash;mdash;就许多意义上而言。rdquo;
可是,既然我hellip;hellip;rdquo;我反复打量着原来不属于自己的双手。还活着,表示我平安获救了,对吧?从那个避难所里hellip;helli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