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筝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怕宁长贤。那人虽疯疯癫癫,毫无原则,但行事单一,坏得彻底,不屑搞小人物。
但她打心底里害怕宋罂,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登基后,邢筝曾好奇,在藏书阁看过各国秘闻。
当年宋罂与亲弟弟夺嫡,狠心将亲弟弟扔入井底,过几日后又差人打捞上来,斩首置于祭坛上,说是老天发怒杀了弟弟。
自此,宋国皇帝的心病就没好过。
她顿了顿,迟疑又心不在焉地说:“昂,夏国协助大梁成功抵御宁国,功不可没。夏国有难,大梁自会派军增援。”
“我明日便从天京出发……陛下不送送么?”
此人脸皮厚起来,城墙也自愧不如。
沉默以对,邢筝捞起一旁的茶杯,赶紧喝口茶水压压惊。
她不敢对付宋罂,她宁愿派别人去。
她忍不住想:何原卿是白痴吗?已经在宋罂手上栽过一次,还要去送死?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他接着道:“此次离开,再见陛下不知猴年马月,我怕念陛下念的紧。”
差点被满嘴的茶水呛到,邢筝干笑一声:“念我作甚。”
沉香弥漫,有清风自天云殿的窗户溜进来,在书案上打了个卷。
邢筝在抬头时,丹墀下的人已不知何时走上来。
鼻息间,具是令人心安的气息。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的黑发顺滑,自肩头撒落,扫到她的手背,痒痒的。
她对上他的眼睛。浅色的虹膜倒影出她的轮廓,独一份的完整。
邢筝一梗,抽回手,不假思索地回道:“天下哪有那么多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氤氲雾气,但很快又消散了。
退后三步,他郑重朝她行了个礼,拜了三拜:“伯晏告退。”
何原卿要和宋罂SOLO了。
邢筝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月色浓酽时,邢筝揉揉发红的双眸,一个翻身,从偌大的床上起来。
她随意披上一件黑色龙袍,兀自拎灯,踏着露水往外走。
玄月在天,夜幕四垂,天际铺有一道银河,逶迤而来。
偶有夜莺提叫,她拽了拽衣领,加快了步伐。
贤宁宫已空了许久。
为避人耳目,她轻功翻入高墙,凭借记忆,来到太监房的屋顶。
太监房自何原卿离开的那日起就无人问津。她愤怒差人用铁链锁住,使之成为贤宁宫的禁地,只允许偶尔一两个宫人来打扫打扫。
她作甚还要差人打扫呢?
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她的黑发簌簌落下,披了满背。
莹润的月光勾勒出她的轮廓,一身白色里衣,竟极温柔,肤白貌美,颇有几分仙气。
邢筝心情不好,神色冷凝,更填了一份静谧。
她用簪子捣鼓了半天,祖安话呼之欲出时,才好不容易撬开锁。
咔嚓。
锁开了,她扯下来,哐啷抛到一边。
将外套往上拉了拉,她沉默地走进去。
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又小又逼仄。
把灯放在桌子上,她点燃了床头小小的香炉。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沉香气。
坐到小凳子上,靠着桌子撑住头,邢筝凝视住那张又硬又窄的小床,翕动翕动鼻翼。
好安静……太安静了……
她想起邢蕙那日认认真真说她会“孤独终老”,便不禁嗤笑。
何原卿早前身受重伤,余毒未尽,虽等级不低,但HP条一直没有恢复满格……
得知他要与宋罂对决,她心头总隐隐不安。
头疼……
伸手扶住额头,邢筝长叹一口气。
怎么办,她觉得他此去回不来了。
若他真回不来,她会不会后悔?
可他竟不求她一同去?他是傻子吧……作甚不与她联手,明明有她在,胜算会大得多。
有些冷……邢筝拉了拉外套,吸吸鼻子:“可恶……”
倏然,沉香浓烈起来。
一双手忽从背后揽住她,将她拥在怀里,全全护住。
熟悉的气息缠绕住她,温暖舒适,清冽又诱人,是她从前,现在,都最喜欢的味道。
“放心,我定活着回来……”他柔和的气息悬停在她的耳廓,声音轻柔好听,“我还要等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这么笃定,在邢筝听来就像一个死亡FLAG。
她没理会他,也不想理会他。
谁说她担心了?她只是找不到茅厕,走进了一件特别小的,跟茅厕似的房间。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阿筝?”
她不理他。
“抱歉,太危险了,不能让你同去,宋罂诡计多端,并非宁长贤那等直流人物。”
他“狡猾”地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歪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若活着回来,你可否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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