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火车站位于县城正中。青砖大楼带着浓厚的西方风情,一人多粗的门柱上嵌着十字状的装饰物,门窗顶部也都砌成拱形。大门拱顶之上正中镶有一块汉白玉,上面刻着海龙站rdquo;三个大字。海龙站前更是人山人海,两个人正要进站,忽听一阵破锣般扎耳的声音唱戏一样喊着:
大爷,大爷,啊不,爷爷,爷爷,行行好,饶了俺吧,俺真没钱了hellip;hellip;啊hellip;hellip;rdquo;
怎么听着像狼二?rdquo;小东子耳朵灵,看到一群人围在站角,便挤进去看,吴孝良跟在他身后。
求饶之人正是狼二,他一身半旧的袍子被扯了几个口子,棉花露在外面,满脸血污,趴坐在几个无赖脚下告饶,当真狼狈之极。
没钱mdash;mdash;也好,看你细皮嫩肉的兴许能卖个好价儿,哥儿几个,架走。rdquo;几个人不由分说,上去拖着狼二就要走。
慢着!rdquo;
吴孝良不忍见熟人rdquo;被拐,忍不住要管这闲事,为首的无赖,见出来个矮个子少年,身上棉衣洗的发白,一身风尘明显是过境的外乡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瘪犊子,别管闲事,活不耐烦了吗?rdquo;
小东子一把拉住吴孝良,对那人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俺们看热闹,看热闹。rdquo;
那人哼了一声对吩咐其他人:把他捆了,拖走。rdquo;
吴孝良实在看不下去,
大哥,此人是我一位故人,敢问他欠你多少钱?rdquo;
无赖头子听罢一阵大笑:
小子,多少钱?说出来吓尿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老子事。rdquo;见外乡人没动地方,有心吓吓他。伸过手去,亮出两根手指
二十块现洋?好,给你!放了他!rdquo;吴孝良从包袱里掏出银元,一块块扔到地上砸的哗啦直响。
那无赖头目瞪口呆,没想到外乡人如此有钱,马上恨自己要少了。吴孝良不明就里,哪想到二十银元不是个小数,此时一个中产之家月入也不过十五块银元。
狼二也没料到能在这里遇到故人rdquo;,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抹脸转哭为笑,在地上爬起来,一双脏手抓住吴孝良扯开破锣嗓子哭喊起来。
二哥啊,快救救俺吧,这伙人要卖了俺,卖了俺去做相公hellip;hellip;rdquo;一伙无赖被狼二逗的忍不住发笑,这狼二怎么看也是二十往上奔三十去的人,居然拉住个十五六的娃娃叫哥哥,好不要脸。
为首那人向手下使个眼segrave;,瞅瞅吴孝良包袱,示意大伙又来个肥羊。一面又对吴孝良笑起来,弯身一块一块捡着银洋。
好,两不相欠,兄弟们走。rdquo;领着一干无赖分开人群,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吴孝良看了眼满脸血污的狼二,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更显狼狈不堪。心中纳闷,他怎么也到了海龙?小东子原本没少被狼二欺侮,如今见狼二少落了难,兴奋不已,奚落道:
狼二少爷,你也有今天啊!rdquo;
第十二章 误入奉天
狼二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小东子冷嘲热讽他也毫不在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吴孝良被气乐了,再看狼二也有点顺眼。
小东子看了眼他完好的右手,你手不是骨折了么?rdquo;狼二尴尬道:俺,俺那是装的。rdquo;随即又裂开嘴,
二哥,您大人不记俺这小人的仇,俺,俺是被大哥撵出来的hellip;hellip;rdquo;说到一半竟有点哽咽。他从小飞扬跋扈,捅了任何篓子都有大哥兜着,如今大哥将他撵出来,受人欺凌才晓得世事艰难,一ri之差心境已大不相同。
眼前这吴孝良,居然能让敬若神明的大哥感到畏惧,将张大虎撵出金川县,必然有过人之处,难得人家不记恨,还帮自己解围,这是何等的心胸,难保以后不成大事。如今自己打算去投亲,又身无分文自然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狼二这副德行让小东子瞠目结舌,心道,这还是俺认识的狼二爷么?既然他现在有求于孝良哥,何不趁此机会整整他,扬起手在狼二脑袋上狠拍了一下,
听着,想要孝良哥收留你,就得先听俺们的。rdquo;他把俺字说的很重。狼二摸摸被拍的脑袋,连连点头,好,俺听你们的,听你们的。rdquo;
吴孝良拉住小东子,问狼二:你有什么打算?rdquo;
俺本来打算去宽城子投亲,可如今hellip;hellip;rdquo;
吴孝良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没钱,不如就带他去宽城子,否则这个娇生惯养的狼二爷就得在海龙冻饿而死。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也去宽城子。rdquo;
狼二顿时眼睛发亮,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rdquo;
三个人艰难地挤向售票口,庞大的人群足有数百之巨,站台里喊号子一样报着某站某站发车。吴孝良急的满身是汗,他甚至有些想念后世蝗虫般的票贩子。忽听有人叫卖宽城子的车票,原来古今都如此。他领着二人又奔叫卖声处挤去。
车票三张,您拿好,站台往那走,已经开始发车了。rdquo;吴孝良接过票的瞬间票贩子嘴角有一丝若隐若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