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圆抬头见到大哥,猛吸一鼻子,抱着他的手臂,带着哭腔说,“哥,我不想去新疆,我做事太冲动,现在很后悔,求你帮帮我。”
曲老爹摇摇头,不看她,上前握着柏宣的手,“柏宣同志,祖国为你们骄傲。我这女儿才刚满17岁,不懂事,你多担待,叔先在这里谢过你。”
曲成圆还站在一旁呜呜直抹泪,嚷着“我要回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曲老爹忍无可忍,举起旱烟杆往女儿头顶猛敲一记暴栗,“还在说什么浑话呢!”
“爹!”
曲成圆哭声戛然而止,捂着脑袋往后闪,因为动作浮夸,及腰的辫子跟着甩起来。
“中华儿女,志在四方,给我去!”曲老爹大手一挥。
柏宣默默将这对父女互动的一幕收入眼底,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站台广播开始播报,“请各位青年同志按照编号,排队上车。”
四周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趁着曲成圆大脑空白了一瞬,行李被一把塞在怀里,没等她再跟家人多说几句话,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挤进火车。
到了车厢,好不容易站稳身体,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开始慢慢后退,她奔到窗口,拉开车窗,差点将整个上半身都伸出窗外,用力挥着手,哭叫道:“爹!妈!”
这呼喊声很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锣鼓声中。经过的知青都侧目看她,只是离别的场合,却被曲成圆哭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悲怆。
直到彻底看不见家人的身影,她才怔怔瘫坐回座位,泪眼婆娑。
目的地是4000公里外的边疆,前路是明显可预见的坎坷和高能,她这重活一生的轨迹,又该怎么做才能成就圆满呢?
“诶!你吃橘子吗?”
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轻声问道,她以为曲成圆是因为离了亲人而心里难过,便热心凑过来宽慰她。
曲成圆眸光渐暗,摇了摇头,嘟喃道,“谢谢。”
“尝一口吧,我家种的,可甜啦。”小姑娘将橘子拨开两半,往她手里塞了一半,“我叫郭二妞,新湖中学毕业的,你呢?”
“曲成圆,我在光继女中。”曲成圆一开口,还带着哭后厚重的鼻音。
“你的名字可真好听,逢曲成圆,成圆之美,多圆满喜庆呀。”郭二妞伸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圆圈。
曲成圆垂头沉默,盯着手心里的橘子发呆。
“没看出人家不愿理你啊,你就少说几句呗。”坐在对面的圆脸姑娘拧了拧眉,大家都是自愿报名,偏偏曲成圆上火车时哭天喊地那矫情模样,她可看不惯。
“林云,你也尝一尝,很好吃。”郭二妞脸微红,讪讪一笑,把手里另外半个橘子递给她。
林云神气地扬起下巴,斜睨了曲成圆一眼。
曲成圆其实早就感觉到对面这姑娘对她有意见,她上辈子怎么说也是在娱乐圈大染缸打拼过的不知名小花,最会察言观色。
刚才林云那一眼,充满了不屑和揶揄,跟那个谁一样。
咦??那个谁??叫什么来着??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站在曲成钢身边那个高大的身影,她当时正企图用痛哭卖惨来做最后一搏,根本没留意哥哥介绍他叫什么名字。
只记得那男人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凌厉冷冽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
哼!别随便就瞧不起人!曲成圆猛地坐直身体,随手拨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狠狠咬着。
重生一世,命运以为对她这只小猫咪动手了,但她可是打不倒的曲小强啊!
第2章 招黑?
老式的绿皮火车晃悠悠行驶在兰新铁路,跨越黄河,穿进河西走廊,沿着天山南麓一路向西。
四天四夜后,终于来到新疆的广袤大地,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成了巍峨山脉、苍茫戈壁。
曲成圆一路都在补觉,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王指导员响亮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大家请注意,我们即将到达乌市火车站,请各位收拾好行李,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伴随一声鸣笛,火车缓缓驶入乌市火车站,还未挺稳,曲成圆已经听到车窗外传来欢快的歌声:“远方的青年人,塔里木来安家。来吧!年轻的朋友,我们热情地欢迎你,送你一束沙枣花①。”
车厢里的知青们仿佛到了秋游目的地,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也跟着齐声唱起这首脍炙人口的《送你一束沙枣花》,“塔里木安下家,红旗卷黄沙,战斗的生活最幸福,革命青年志气大②。”
郭二妞站在曲成圆身旁唱歌,小姑娘情绪激昂的歌声回荡在她耳边。
此情此景,曲成圆心里没来由地袭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期待。
下了火车,站台上站着乌压压一群人,有衣着鲜艳民族服的维族女子、腰鼓队和夹道欢迎的当地市民,纷纷向他们献上哈密瓜和葡萄,还有人向他们的肩膀上撒面粉,唱着祝福吉祥如意的歌。
曲成圆倒没怎么听支部书记如何欢欣鼓舞地致发言词,她只关心自己即将前往哪个最终目的地。
她为人向来活得通透,在火车上这几天时间,她已经说服了自己,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