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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坐在一手之隔。
    沈倪左手撸大橘,右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江医生,你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菜摘得不行,其他说不定还可以的。”
    江以明目光停留在书页上:“嗯,是有个忙。”
    “什么?”
    “保持安静。”
    沈倪:“……”
    江以明确实在翻书,沈倪在心里默默数着秒。
    平均两分半翻一页。
    她原本不想打扰,反倒是楼道里忽然闹哄哄起来。
    等到这一页翻完,江以明起身去开门。
    刚巧五楼的老奶奶往下路过,见着打了个招呼:“小江啊,在家呢?”
    “在家。楼下怎么了?”
    “哦见怪不怪了,一下暴雨就这个样子。楼下顾老头家——”
    老奶奶话说一半,从门缝里瞄到了沈倪。
    一瞬间刚要开口说的话欲言又止,表情精彩极了。
    “小沈也在啊。”她砸了下嘴,“哦,我刚说顾老头家又被水没了。我这也赶紧下去把自行车库的东西给取出来呢。”
    这个地方排水不好,连续下暴雨就容易积水。
    江以明在这待得时间比沈倪久,知道楼下一旦没水是什么样子。
    他回头:“我下去一趟。”
    沈倪本来也想跟着去看看,但她夜里刚退了烧,现在嗓子眼还发苦难受。被外面闷热暑气一卷,整个人都懒了下来。
    大橘在她腿边绕了一圈,爪子一搭,勾着她的裤腿就把人往回拉。
    “行吧,陪你。”
    大橘听到还不满意,抖抖爪子再次示意。
    沈倪弯腰,把挂在裤腿上的猫爪取下来,它这才舒服地咕了一声。
    江以明下去了有一会儿了。
    沈倪贴着玻璃窗往下看,楼底原先的小花坛砌得高一些,还能勉强看出形状。边上的小路都被雨水注成了小溪。
    有电瓶车从边上蹚水而过,把积水冲出了两条箭头波纹。
    沈倪又看了好一会,一直没看到想看的那个人。
    她去厨房把炉子上的火开到最小,忍不住找下楼去。
    天气并没有因为连续暴雨而降温。
    从空调间一出来,反倒是因为空气里的湿气太重,整个人都觉得黏黏腻腻很不舒服。
    沈倪实在不喜欢南方的天,抬手把长发束在脑后。
    她下到一楼。
    一楼楼道距离外面水泥地有个几公分高的斜坡,没有外面那么夸张,但也确确实实积了一层水。
    平时艳阳天都显得逼仄潮湿的楼道在这会儿更让人难以下步。
    沈倪循声往里,这栋楼里闹出响动的人此时都聚在101顾老头家里。
    见她出现在门口,众人习以为常地打了个招呼。
    “小沈也下来帮忙啊?”
    “啊。”沈倪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小小的房间挤了四五个人显得格外拥挤。
    力气大点的男人帮忙把里间的床垫高,电器抬上桌面。老嫌弃顾老头态度恶劣的五楼奶奶也在帮点小忙。
    他们家家都有个小自行车库,搬完东西还得各忙各的。
    江以明从里间出来看到沈倪,蹙了下眉:“你怎么下来了?”
    “我看你一直不回去。”
    她邀功似的说,“我下来前有记得把火关小。”
    沈倪光脚穿着室外拖鞋。
    她甚至还学了别人,有模有样把裤腿儿往上卷了两层。从脚踝到脚趾,都嫩生生露在外面。这会儿还沾上了泥巴。
    江以明声音听起来有些烦。
    他说:“嫌自己好得不够快?”
    沈倪心说哪有,但也只敢在心里吐槽,面上乖乖认错。
    才说两句话的工夫,顾老头从斜侧小门出来。他按着右腿吃力地挪了几步,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几秒,问:“你俩怎么还在?”
    他身后那扇小门半敞,能看出里边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的布局。
    是个十足女孩子气的房间,蚊帐簇簇新,还是粉色的。
    老头没好气地哼了声:“看什么。”
    沈倪想到他曾经有个女儿,默默收回目光。
    老头还是那个怪脾气,这里看起来不怎么欢迎外人。
    沈倪心想要赶紧拉着江以明上楼,免得被奚落。她刚一转身,老头突然开口和江以明说上了话:“现在不比以前了,下雨疼,不下雨也疼。到底年纪大了。”
    他往日应该和江以明有些交流。
    话刚落,江以明点点头:“一楼这确实不适合久住。我之前也说过,您还是没改变想法?”
    老头撑着腿坐下,摆摆手:“不了。我住这儿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上回你说的那几个穴位是——”
    “足三里、阳陵泉。”
    江以明边说边找准穴位给顾老头示范了一遍。
    “那我没记错。”顾老头难得给了好态度,转头对上沈倪,“上次小姑娘给我的膏药也挺有用。”
    沈倪头一次被顾老头好言相待。
    正想说点什么表达下热情,手机很不合时宜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号码,又是薛成俊。
    不知为什么,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沈倪怕被发现似的偏了下手机屏。再看江以明,他偏头和顾老头说着话,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倪装作若无其事拿起手机,躲到窗口听电话。
    “喂,干吗——”
    “什么干吗?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啊?怎么听着这么嫌弃。”
    那可不是么。
    沈倪心说,上回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还能少走不少弯路呢。
    她在电话这头威胁:“没事我挂了啊。”
    “哎别。我跟你说个事儿。”那边顿了下,说,“估计你听了心里挺复杂的。”
    “什么。”
    “回来后我帮你稍微打听了下江哥。”
    话题竟然与江以明有关,沈倪做贼心虚,快把耳朵贴到了玻璃上。
    薛成俊说:“我爸刚好认识那圈人。我就随便打听了下乡援助到南山镇的医生。听说……江哥他爸好像是挺有名的那个中外合资医院的董事。”
    “那怎么了。”沈倪问。
    “但他爸吧,还有个儿子。”
    沈倪没听懂薛成俊想表达什么。
    她这边不方便说话,空白了几个喘息的时间。
    薛成俊以为她这在思考,继续说:“那个大儿子才是原配生的。”
    他尽量用词柔和,“江哥好像和你一样。是后来抱回家养的。”
    “……啊。”
    沈倪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然后突然失语。
    她往里边看了一眼。
    江以明上身微倾,单手搭着顾老头的右腿外侧,在给他重复演示那几个穴位。他垂着眼皮,眉眼间情绪很淡。让人永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沈倪想起了远在京城,总是阻挠他回京的那个神秘人士。
    还有他一脸厌烦,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绝不会回去的样子。
    所以,是他家人把他调动到了这里?
    所以,也是他家人不愿意让他回去?叫他远离京城?
    他坠落于世界之外的淡淡排斥感,她好像找到了源自于哪里。
    沈倪发完呆,对着电话干巴巴哦一声:“知道了。”
    “还有件事就是,听说他爸今年或者明年卸任,后面可能会把董事相关权利都转让给大儿子。所以可能江哥一直待那儿也是有点这方面原因吧……”
    这些其实有些远了,远远超出沈倪的关心范畴。
    她觉得薛成俊对江以明还是了解的太少。
    他完全不像是在乎身外之物的人。或许他离开,是主动离开,只是不想让留下的人难堪。
    他明明那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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