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旺全却不肯给她这个面子,要是他真乖乖去后面排,他今儿这脸就丢光了。他不可能乖乖到后面排队,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看到尉迟夫人身后站着几个衣着普通的妇人,他刚要将那几位平民扯开,没想到有人主动让出位置,“我这边不急,你们站我的位置吧。”
林晓刚开始只是看戏,没想到关文淑会主动让位置给对方。
李秀琴也有些愣了,她以为关文淑是畏惧薛旺全的权势,忙扯了下她的袖子,斜睨了薛旺全一眼,“文淑,你别怕她,我谅他也不敢得罪我们林府。”
薛旺全凝视着李秀琴,总觉得这人瞧着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身边的夫人小声解释,“老爷,这人好像是林侍郎的夫人。她旁边站着的夫人是她女儿广德郡主。”
薛夫人恨不得昏死过去,这一天之内竟然遇到两位大佛。
薛旺全腿也软了,他侄女再得宠,也比不上这两位啊。
他讪笑着哈腰,“这位夫人说得对,我们就排在后面吧,不用你让。”说着就要拽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到后面排队。
关文淑却将人喊住,“慢着。”
她回头冲李秀琴解释,“其实我只是想报答他们而已。”她拍了拍女儿僵硬的身体,拉着她过来,“想当初要不是这位夫人借了稳婆给我们,我那年兴许就要难产死了。”
李秀琴微微一怔。原来竟是这样?
关文淑带着女儿上前冲薛旺全的夫人施了一礼,“当初我们同时在护国寺祈福,天气不好,只能留在庙中。当晚一同生产。不知薛夫人还记不记得?”
薛夫人是个以夫为天的女子,有些懦弱,哪怕她根本不记得这件事,可为了让相公面上好看,她硬是点头,“对,对,我记得。”
关文淑视线转向戴着帷帽的小姐,“这位就是令爱吧?”
说着,拉着刘锦凝给薛夫人拱手,“快谢谢这位夫人。当初要不是这位太太好心,你可能就生不下来了。”
刘锦凝下意识往后退,不想近前,却又不得不上前施礼。她连看都不看两人,抿了抿嘴,上前低声叫人,又施了一礼。
关文淑蹙眉,往常闺女都大大方方,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扭捏?
难不成她是怕这薛旺全?被刚刚他那颐指气使的态度给惊住了?
关文淑来不及多想,就将自己的位置让给薛夫人母女,“以前就想着报答夫人的恩情,今儿这位子就让给您吧。”
薛夫人谦虚摆手,“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关文淑笑笑,带着女儿到后头排队。当初薛家前途无量,她男人只是小小举人,她拿着重礼去感谢,人家连个面都没露,礼物也不肯收。
关文淑只想当面道声谢,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也算解了她的心结。
排了两个时辰的队,烧了香求了签,关文淑便想到后头让住持大师看一次。
李秀琴和林晓也没有急事便一块去。
这次住持大师让四人都进去。
“大师啊,自打定了婚,家里就一直在走背运。劳烦您给瞧瞧我女儿的婚事是不是有问题?”
住持瞧了一眼签文,又仔细打量刘锦凝,却见她头也不抬,“施主当真不悔吗?”
众人皆是一愣,刘锦凝抬起头,年轻娇嫩的脸上写满了刚毅,“无怨无悔。”
住持一叹,轻轻颔首,“你的姻缘全系在你身,老僧也无从得知。”
关文淑听着这两人之间的谈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女儿有心上人?可瞧着她的样子不太像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了家,关文淑打发下人出去,拉女儿到屋里说话,担心外面人听到,压低声音问女儿,“刚刚住持大师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是有事瞒着我们?”她小声道,“你要真有心仪的公子,你说出来,爹娘可以为你参详。”
刘锦凝摇头,“娘,女儿天天待在家里,哪有心仪的公子。”
关文淑不信,女儿要是真没心仪对象,为何大师那么说。她以为女儿羞涩,难以启齿,就小声道,“虽然你现在已经定亲了,但是你们还没有成亲,一切都还来得及。你也不必顾忌爹娘的面子,什么事都没有你的幸福重要。大不了咱们给男方多赔几次礼。你老实跟娘说,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公子?”
刘锦凝根本无从解释,就只能回答,“真的没有。娘,你要相信我。我根本没有心仪对象。”
关文淑见女儿神色自如,难不成真是她多想了?她想了想,“娘已经提前问过你好几回,是你自己说没有心仪公子的。这转眼就过了年,婚期也没几个月了,要是你真想反悔最好在成亲前。要是成完亲闹出笑话,娘都保不住你。你爹虽不像你阿爷那么古板,可你要是做出丑事,他也饶不了你。”
刘锦凝怔愣了下,摇头,“女儿真没有。”顿了顿,她又道,“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女儿相信父母的眼光。”
关文淑细细打量女儿瞧不出半分勉强,终于放下心来,“那成吧。”
说完,她便起身出去了。
刘锦凝坐在梳妆台前,静坐许久,也不知想到什么,起身到衣柜里打开自己的箱子,从箱子里面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放着一块年代久远的婴儿肚兜,她情不自禁看向外面,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前尘往事早该忘了,她也永不后悔。
第293章
林晓和李秀琴回到家里, 问她娘,“薛贤妃怀孕了吗?”
李秀琴摇头,“没有。她属于不易受孕体质。”
林晓点点头, 又叹了口气,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你瞧那人颐指气使的样子,真想给他个教训。”
李秀琴握住女儿的手, “算了。他只是嚣张了点,也没犯什么大错,你现在教训他, 会给你爹和女婿招麻烦的。”
要是薛贤妃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她男人和女婿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肯定会下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呢。
林晓点点头, 没再说了。
另一边,薛旺全一家回了府, 薛夫人让女儿先回房, 就拉着相公, “相公, 今天大师说采桃与卫家三郎是门当户对。咱们将婚事定下来了吧。采桃都十五了, 转年就十六了,再不定亲, 就快成老姑娘了。”
薛旺全一肚子火,“卫家就是个破落户,那卫家三郎只是个七品小官。采桃嫁给他能幸福吗?”
“我知道你想让采桃高嫁, 可咱家采桃样貌摆在那儿,嫁给高门,我担心她笼络不了女婿的心。卫家就挺好啊, 虽然门户是低了些,可起码女婿前程指着咱们家,肯定会对采桃好的。”
薛旺全哪是个会为女儿考虑的,他只想借着女儿攀高枝,不想被人看不起。可想到自己多年也没个儿子,他就来气,“要不是你这么多年也没给老子生个儿子,我至于像现在这样,走出去就被人看不起吗?”
薛夫人听他又提起儿子,一声不吭,任由他责骂。
薛旺全骂得起劲,丝毫没留意到厅堂里进来了人。
走进来的薛胜宗实在听不下去了,“二叔,你又骂婶婶?”
薛旺全回头,看到侄子回来了,立刻换上笑脸,“胜宗回来了啊?累不累啊?”
薛胜宗对二叔这狗腿行径更加看不起,只对方到底是自己二叔,也不好在下人面前让他没脸,便苦口婆心劝道,“二叔,婶婶也没拦着你纳妾。这些年,你也纳了不少良妾,可一直也没有孩子出生,我看错也不能全怪在二婶身上。”
要是别人跟他说这话,薛旺全早就骂回去了,可他将来还要指着大侄子给他养老,只能将怨气憋回肚里,硬邦邦回他,“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薛胜宗点头,“那有什么不可能。想当初皇上不也中了毒,要不是林侍郎的夫人诊出来,谁能知道,生不了孩子不单单是女人的错,有可能男人中了毒呢?”
他只是随口说说,让二叔别整天吵吵。可他说得无心,薛旺全却是听进了心,眼睛发亮,定定看着自己的侄子,“对,你说得对,我也可能是中了毒。”
说完,他叫了随从就冲了出去。
薛夫人见他这样,在后头叫他,可对方根本不理会自己。
薛胜宗安慰道,“婶婶别担心,二叔没事的。”
薛夫人有些犹豫,“我就是担心他再去赌坊,你知道的,咱们家再也折腾不起了。”
提起赌坊,薛胜宗脸色变了变,连安慰她的心思都没了,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薛夫人身后的陈嬷嬷小声道,“夫人,您怎么又提起赌坊了?您明知道大少爷最忌讳这个。”
薛夫人拿帕子抹泪,心里委屈,“我失言了。”
陈嬷嬷给她捧茶,“厨房正在炖汤,您待会儿给大少爷送去一碗。可不能让大少爷生气。”
薛夫人眼泪又泪了下来,她一个长辈居然要给晚辈赔礼道歉,这搁哪家都行不通啊。这日子真是过得窝囊。
陈嬷嬷在边上劝了一会儿,薛夫人才渐渐放宽心。
等薛夫人不哭了,让陈嬷嬷拿些礼物送到城东一户姓刘的人家,“她夫家姓刘,至于男人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今儿要不是她们给我们让位置,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陈嬷嬷笑道,“难怪今天夫人回来得这么早。那确实应该感激人家。”
“对啊,你不知道咱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她家女儿跟咱家采桃都是在护国寺生的,当初我还借了稳婆给她呢。”
陈嬷嬷手上的茶盏唰得一声掉在地上,就吓了薛夫人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陈嬷嬷赶紧弯腰捡起茶盏将碎片捡起来,“夫人,这也太巧了吧?都过了十五年,居然又在护国寺遇到了。该不会是知道咱们娘娘在宫里得宠就想攀上来吧?”
想当初薛侍郎死的时候,薛家直接从官宦人家变成平民,不少人落井下石。
自打薛采薇进宫,得了宠,薛家重新翻红,又有不少人攀上来。
薛夫人自来就是个软耳朵,听到陈嬷嬷这话,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蹙了蹙眉,“你说得对。这中借机攀附的人不值得交。还是算了吧。”
陈嬷嬷长长舒了一口气。
另一边,薛旺全带着随从敲响萧国公府的大门。
虽然他没有带帖子,但他指名道姓想求医。
萧府下人也不敢作主,就去客院请示李秀琴。
李秀琴是个大夫,听到有人求自己治病,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便让下人将人请进来。
林晓闲着无事,也没走,就坐在边上瞧着。
当薛旺全进来时,李秀琴微微蹙眉,“怎么是你?”
林晓对这人生理性厌恶。
薛旺全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见两人如此厌恶自己,担心她不给自己治病,进了厅堂就行了个大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广德郡主请安,给李郡夫人请安。”
李秀琴打量他的神色,“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在护国寺耀武扬威还不够,还跑到萧府来闹事?”
就是给薛旺全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萧国公府闹事,他哐哐哐一连磕了好几个头,脑门都磕出血了,“李郡夫人,小的哪里敢来这儿闹事。小的是真有病,想求您救救小的。”
李秀琴没说话。
薛旺全担心她将自己撵出去,也顾不上丢不丢脸,“小的今年四十有二,至今也没个儿子。想请您给想想办法,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秀琴微讶,“可你不是有个女儿吗?”
薛旺全点头,“只得一女。”顿了顿,又补充,“不,不对,之前也生了三个女儿。可只养到三岁,她们就都接二连三死了。”
林晓坐直身体,“死了?”
“对。大女儿养到三岁,被人贩子拐走,死在路边。没过多久,我媳妇又怀上了,可养到三岁,又死了。那时候我们家住在村里,有个孩子看到是那孩子中了邪,自己跳进河里淹死的。”
李秀琴抬手打断,“什么中了邪?兴许是孩子想玩水,没想到却淹死了。不一定是自杀。”
薛旺全摇头,“不是。她以前从不玩水。二女儿死后的第二年三女儿出生了。这次又是养到三岁,我亲眼看到她自己抹着脖子自尽的。你说要不是中了邪,她那么点的年纪怎么会想到自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