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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克劳狄……”
    “……你再说一遍。“”亚特里夏说道,“因为谁?”
    之前船上的一吻,是他们至今最亲密的接触。亚特里夏本以为戈尔多就是在撩拨他,什么“为了让克劳狄和尤利安见一面”之类的全都是他找的借口。没想到,时至今日,戈尔多还是把这个理由脱口而出,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当时戈尔多确实在说实话。
    少年时亚特里夏为了摆脱教皇的控制,强行动用了头骨里的力量,导致他的灵魂受伤严重,分给了克劳狄过多的权限……克劳狄如果想要瞒着亚特里夏、强行侵占身体去告诉戈尔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亚特里夏也有可能是意识不到的。
    所以,那个时候,船上的一吻,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亚特里夏顿时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虽然不至于产生什么记恨的情绪……但不高兴是肯定的。
    “……戈尔多,你很好。”亚特里夏轻轻笑了声,撇过头去迈步离开,估计没有三两天不会消气了。
    戈尔多:“……”
    卡萨尔·莫兰:“……”
    卡萨尔听了半晌,有些不可思议地发现:原来是自家儿子先去撩拨人家的?!哪有瓜主动拱猹、白菜主动拱猪的道理?
    他想和亚特里夏“好好切磋”一顿的欲望顿时消减了不少。
    但,他心中隐隐的怒气还是无处发泄。
    “……戈尔多。”
    “是,父亲。”正愁着怎么和亚特里夏沟通的戈尔多忽的听见了卡萨尔的这声呼唤,抬头回应了一声,却见卡萨尔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说道:
    “回去之后你来和我打一场,也让我看看,这段时间你在剑术上的进步。”
    卡萨尔这话说得生硬,摆明了是不容拒绝。
    戈尔多:“……”不是吧爹,您是我亲爹。他从毕业开始一直做的就是文职类的工作,偶尔用用魔法,根本没空练剑,您老却一直在前线奔波——这有什么可打的?有必要吗?
    我懂,我是个法师,我现在也可以近战,但练剑就不必了吧?真的不必了啊!
    看着儿子接连遭受打击,跟蔫儿了的茄子一样,卡萨尔心里有些不忍,但也觉得新鲜。
    戈尔多从小就是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布置给他八分的任务他会抓紧时间做到十分,总之就是让人觉得他行事有度,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强。
    但谈起恋爱来还是鸡飞狗跳的,也没比他老子当年聪明不少。
    卡萨尔·莫兰轻轻咳嗽了一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慰:“亚特里夏·霍恩的性格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冷淡又阴郁,对越亲近的人越是这样。你如果真的要和他一起,那还有的是功夫要修呢。”
    戈尔多叹气:“比如?”
    “比如刚才。”卡萨尔·莫兰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不管是哄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的。既然你刚才已经在对话里察觉到不对劲了,那你就不能继续老老实实地说真话了。哪有你这样,明知面前是个坑,还往里面跳的?”
    戈尔多:“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说了实话。我以为他能理解的。”
    卡萨尔:“你对着外面倒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聪明得很,怎么对自己的爱人反倒吝惜这点聪明劲儿?相信父亲,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只喜欢捡好话听。”
    “……这倒也是。”戈尔多点了点头,琢磨道,“但是父亲,你这么熟练,怎么也没见你为了和母亲之间的和睦多妥协几次呢?”
    卡萨尔·莫兰:“……我们俩之间没闹过这种别扭。”
    戈尔多很想笑着问:那您和谁之间闹过?
    但他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句话的不对劲,于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除了茱莉亚夫人之外,卡萨尔·莫兰还为哪个女人头疼过,甚至向她妥协?
    毫无疑问,只能是戈尔多·莫兰没见过一眼的、早逝的母亲。
    卡萨尔·莫兰几乎是把自己的大儿子放在心尖上,但却极少提及那个自己爱过的女人,也没有向戈尔多说过多少当年的故事。
    戈尔多·莫兰只依稀知晓自己的母亲是个美人,孤苦伶仃,出身不高。
    以卡萨尔·莫兰的性格而言,宠爱戈尔多却不提及他的母亲,是很反常的一件事。但戈尔多毕竟是私生子,底下也有同父的弟弟,为了家庭的和睦,他也鲜少开口提及这个问题。
    但此刻的沉默,以及卡萨尔·莫兰脸上露出的、少有的茫然和失意的表情,却让戈尔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父亲对他早逝情人的爱意。
    “……算了,你也长大了,该懂的你自己都懂。”卡萨尔摸了摸戈尔多的头,“如果真的喜欢,那就别放手了。父亲这里没有多大的意见。如果国王陛下或是议会因为这个找茬儿,那你正好辞职回来帮父亲治理领地。”
    ……回家当一个咸鱼般的贵族二代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戈尔多笑着回抱了一下父亲,觉得父亲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没变。
    但他没看见的是,卡萨尔·莫兰拥抱自己正当青年的儿子时,眼中盘踞的雄狮一般的锐意。
    无论何时,他都一定会保护好心爱之人留给他的、唯一的孩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国王耗费了大力气组织的“相亲宴会”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结束了。
    宴会结束后, 戈尔多有心想打探一下希莉亚怎么样了,但却意外听见了“国王在宴会上有意将女大公许配给戈尔多·莫兰”的消息。
    ……怎么,后来希莉亚不是声明了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怎么传八卦还带只传一半的?
    戈尔多有些无力地捏了捏鼻梁。
    这个流言会在王都里传开, 有很大部分的可能是国王陛下授意的。国王陛下现在倒也不一定非要让希莉亚嫁给他不可, 可能只是不同意希莉亚和保罗之间的婚事,所以故意散播出这样的消息来,以示国王陛下的决心——
    他绝不会把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帝国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要嫁也只会嫁出身名门的青年俊才。
    照理说, 希莉亚的父母都不在了, 她的婚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但国王是她亲近的长辈,又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的希莉亚大约是干不过自己的亲舅舅的。
    虽然有点串戏,但这简直就是一出活生生的《梁山伯与朱丽叶》啊!
    戈尔多扯了扯嘴角,随即拍了拍自己的头。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居然还有功夫关心好友的八卦。
    明明他自己都已经陷入恋爱危机了!
    话说亚特里夏最近有排课吗?不如今天干脆就翘班,去神院里蹲点找人吧……
    *
    国王这边刚刚举办完一个轻松欢快的宴会,几乎是在同一天, 主教奥德里奇·芬恩的尸体终于被运回了教廷。
    没人计算奥德里奇死前究竟当了几天的主教,反正这肯定是个令人悲伤的数字。但是好歹他在死前熬到了主教之位,死后也能享受一部分主教级别的丧仪。
    为什么说是一部分?因为教皇拍板决定的,主教奥德里奇的丧仪从简处置。
    还是怪奥德里奇死的太早了。他在教徒里没什么威望。很多人都还没认熟这个名字呢, 结果人呼啦一下就死了, 连给他写悼词的教士都要先沉默片刻,才能勉强想起一些奥德里奇的生平经历来。
    教皇虽然大张旗鼓地宣扬“奥德里奇是为了边陲领地的人民而死的”,但他也略懂过犹不及的道理。抬出奥德里奇来做个标榜那是正正好,但拿他做楷模让大家来膜拜, 反倒会使他的葬礼显得有些滑稽。
    现在这种肃穆的、沉重的氛围……就恰到好处。
    按照惯例, 教皇该为主教的尸体做最后的净化仪式, 以示敬意与惋惜。
    教皇手中捏着一串念珠,一手捧着满满盛着圣水的银杯,口中念念有词,为奥德里奇逝去的灵魂祈福。
    随后,他命人打开停在他面前的纯黑色的棺椁。
    奥德里奇·芬恩面容黝黑的尸体显露了出来。
    教皇叹息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音,念起祷词,他周围的教士们也跟着摇头叹息,纷纷跟着念了起来。
    教士们的祝祷声交叠在一起,让放置棺材的礼堂变得如蜂房一样嘈杂。教皇在这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人声中俯下身体,接过一旁有人端来的白帕,将它浸满圣水之后敷上了尸体的脸——
    却只听见“呲啦”一声,白帕上的圣水沸腾了起来,不久就露出了被火燎过一般的、焦黑的颜色。
    “这是诅咒的余威吗?”
    “不,诅咒应当在他死后就已经停止了……这分明是被黑魔法重创的痕迹!”
    “所以,芬恩主教是死于黑魔法,而不是死于诅咒?”
    “也有可能是黑巫师在他解开诅咒的时候趁人之危,把他杀死了,总之他身上沾了黑魔法的痕迹——”
    “芬恩主教死前必然接触过一个强大的黑巫师!”
    他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讨论着。
    “莫兰军团不是见证了奥德里奇·芬恩主教的死亡吗?他们难道没有察觉到黑巫师的存在?不然为什么不立刻上报!”
    “听说卡萨尔·莫兰还在芬恩主教请求支援的时候无视了他!我看他分明就是知道有黑巫师存在的内幕,巴不得芬恩主教死在那儿呢!这么说起来,叛军之中也有不少穷教士存在,他们多少也会些魔法,叛军的领地上怎么会莫名其妙生出什么诅咒来?”
    “诅咒应该是有的。但这诅咒什么的,搞不好就是……”
    搞不好就是莫兰军请来的黑巫师,想要搞垮叛军的统治!军团么,取得作战的胜利才是他们的立足之本,自然是不择手段的。而芬恩主教只是履行了他驱散黑暗的职责,却因此被牵连得失去了性命!
    有几个教士推理出了这样的“真相”之后,在场的教皇党们纷纷“恍然大悟”,随即摆出一副不可置信、怒火中烧的模样,高喊着请教皇裁定,给芬恩主教的在天之灵一个公道。
    教皇深深地凝视了奥德里奇·芬恩死后萎缩而丑陋的面容,长久没有言语,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身边那些嘈杂的意见听进去没有。
    只见他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中有什么光缓缓地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坚定的、如火焰般燃烧着的东西。
    “大家安静安静!”一个身形壮硕的司铎喊道,“别忘了,就在昨天,国王陛下还在王宫里为军团举办了庆功宴会。现在莫兰军团正是备受赞赏之时,我们即使上前去质问,也不会得到真相的!”
    众人渐渐收住了话头。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了教皇身上。
    教皇抬起头,黑色的长袍无风自摆。他站在洁白缄默的圣主像前,以沉稳而坚定的嗓音说道:
    “……奥德里奇的死绝不是意外。今天在诸位面前发生的一切皆是铁证。”
    “莫兰军团称是叛军首领杀死了奥德里奇,但道伦伯爵只是个普通的贵族,他并不懂什么魔法——必然还有一个参与谋杀奥德里奇的凶手,如今正逍遥法外。”
    “今天是个悲惨的日子。我们要送走我们最虔诚、最可亲的伙伴,却发现太阳正被乌云遮盖,黑暗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伺机蛰伏着。”
    “作为教廷的一员,我们有责任清理目前的乱局,拨乱反正,也为逝去的奥德里奇·芬恩——为了让他的灵魂能安息!”
    “抬上奥德里奇的棺椁吧。让我们去议会、去王宫,面见我们伟大而无私的国王陛下。这一切他需要知情,也必须知情!”
    所有人都沉默了。
    听教皇阁下这意思,是要和国王硬刚起来了?可是现在教廷没有可用的军队,圣殿骑士团又至今保持沉默,就算他们这么做了,最糟糕的结果可能就是被人强行赶出来。
    他们心知肚明,教皇只是不堪忍受来自国王的越来越明显的压制和轻视,想挑个机会和国王撕一场——但莫兰军团实在不是个好的下手对象。惹恼了军团,搞不好那群军士真的能用火药把教廷给炸了。
    “我知晓你们的疑虑。”教皇温和地说道,“我明白,我们既然要探寻真相、追求公道,就不得不面对敌人的爪牙。关于这点,我已经想好了方法——从今天开始,教廷的财政库对你们完全开放,无论诸位能想到什么方法,只要行之有效,都可以算作是教廷合理的财政支出。另外,我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薪俸也会用在招揽雇佣军上,有多少咱们就招多少——力保教廷以及诸位不会有损伤一丝一毫的损伤!”
    所有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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