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中年夫妇又迎上前来向着徐十九、朱侠连连鞠躬,满面愧疚地道:“两位长官,真是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朱侠道:“两位老人家,这孩子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唉,造孽啊。”中年妇女便带着哭腔说道,“这都是日本人造的孽呀。”
中年男子也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泪水,絮絮叼叼地说道:“六月底学校刚放暑假,宋哲元就搞了个什么学生兵训练团,召集了1500多学生到南苑军训,结果才训练没几天,日本人就打过来了,可怜这些孩子,头天晚上才刚领到枪,转天就跟日本人干上了……”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便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中年妇女又接着说道:“1500多个孩子,全都是大中学生,最大的也才十八九岁,最小的还只有十五六岁,又哪里拼得过日本兵哟,一仗下来,就活了六七个,我家同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成这样了。”
朱侠、二瓜再转头望向那学生时,眼神就有些变了,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个痴痴呆呆的学生娃竟然也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
徐十九说道:“两位老人家,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能治好他的失魂症。”
中年妇女一听这话便要屈膝往地上跪,徐十九赶紧伸手搀住,中年女子挣扎着还要往地下跪,一边泣不成声道:“这位长官,您若是能把我家同文治好,那您就是我们老舒家的大恩人,请无论如何让我给您叩个头吧。”
旁边中年男子虽没有下跪的意思,却也是唏嘘不已。
“别,大婶你千万别。”徐十九搀住中年妇女,道,“您若再跪,那我就不管了。”
中年妇女这才站了起来,徐十九又道:“大叔,大婶,我有个兵,头一回上战场就赶上了江湾血战,鬼子一通炮击,他们营几百号人眨眼间没了,就活了他一个,下来后就变成了令公子这样,整整半个月没说一句话。”
“后来呢,后来那个兵怎么样了?”中年夫妇急切地问,朱侠、二瓜也把目光投向了徐十九,急切地想知道那个兵后来的情形。
“后来庙行再战,他跟着我们连迂回敌后摧毁了日军的炮兵阵地,望着漫天飞卷的烈焰以及撒得到处都是的大炮零件,那个兵就自己好了,而且到现在都还好好的。”徐十九说此一顿,又扭头对着操场大喝道,“疯子,高疯子!”
高疯子大步跑上前来,又挺身立正道:“有!”
“两位老人家,就是他。”徐十九指了指高疯子,又道,“那是民国21年的事了,到现在都已经五年多了。”
中年夫妇看看高疯子,又满脸希冀地道:“长官,这么说我家同文的病真能治好?”
“有很大的希望治好。”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也有危险,因为我得把他带到战场上,他是在战场上受的刺激,要想痊愈还得到战场上想辙,然而在战场上,谁也无法绝对保证他的安全,所以……”
中年妇女闻言有些失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中年男子却唏嘘不已道:“同文是在战场上丢掉的魂,也只有从战场上才能找回自己的魂,夫人,就让他留下来吧。”
“可是老舒,咱们只有一个儿哪,要是万一……”
中年男子抹了抹眼泪,黯然说道:“若不能找回自己的魂,同文活着也是死了,你也不希望他这样浑浑噩噩活着,对不对?”
“那……”中年妇女对徐十九道,“长官,我们家同文就拜托给你了。”
“给两位长官添麻烦了。”中年男子说着从门卫室里取出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又从箱盖的袋子里取出一叠法币,数也没数递给徐十九道,“长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支援抗战了,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徐十九想要推辞,朱侠却道:“阿九,收下吧。”
说罢,朱侠又向那对夫妇啪地敬礼,肃然道:“两位老人家放心,就凭你们支持祖国抗战这份心,我们也一定会尽量保护好令公子。”
第11章首战之殇(上)
下午4时,朱侠刚走,徐十九便接到了88师524团上校团长韩宪元的电话。
带着刀疤他们迎出大门外等了没多久,一辆卡车便顺着新民路缓缓驶来,卡车后面还跟着四路纵队的中央军,远远看去队伍长得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一个营的兵力,卡车嘎吱停在了大门口,车门开处,韩宪元已经纵身跳了下来。
“汉魂兄,我们又见面了。”
“宪元兄,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韩宪元张开双臂,与徐十九用力拥抱,状极亲热。
从卡车车厢里又跳下来两个中校军官,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神情冷峻的军官小声问另外一个长相英武的军官道:“晋元兄,这人谁啊?竟与团座兄弟相称?”
“崇武兄,你虽然没有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抗战,却一定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九命猫的大名吧?”那个长相英武的军官低声说道,“此人便是九命猫,这么跟你说吧,若不是因为出身不好,88师四个团长中肯定有他一个。”
“他就是九命猫?”那军官闻言一愣,还欲再问时,团座已经领着那个保安队长走上前来,便赶紧一扯军装下摆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