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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夫走后,卫照芩挺着受伤的身子,一人忙活开了。虽然广白百般不肯,却也没有办法能走动,别说站着了,就是坐着膝盖都隐隐作痛。
    煎药、敷药,上药,服药,主仆两人互相照应着,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眼下有个更致命的问题,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广白一人打点,现在两人都受伤了,接下来的日子,仅靠两人是无法再生存下去了。
    卫照芩躺在床沿,凝视着窗外的月色,眉头深锁:”我的契书和文碟皆压在了夫人那处,若没有今晚这场意外,本打算在八月底老夫人寿辰上装疯扮傻,好让他们不得不赶我出门。可现在横生祸端,等那赵雪乔身子缓过来,必定来此寻仇,此地不宜久留。“
    广白惊叫道:“姨娘,那岂不是没有了后路?”
    “未必,眼下我有别的主意,不过不确定能否成功。”她睇着广白。“你还没有把今日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今日晨分我赶去北郊的碧落门拿回盒子,那传达的弟子一句话未曾说过。而这来回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盒子仅在我一人手中。午后我回到崔府,刚入内院,迎头撞上了知秋,然后被抓到了引嫣阁。赵雪乔抢走我的盒子,我亲眼看着她打开,里面并没有信件……”
    这也是卫照芩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没有交代一声,没有书信,是碧落门的弟子漏放了吗?可从未听过碧落门会如此大意,这么简单的错误想想都不可能发生。
    “你入城的时候,是否乘坐马车,中间可有歇息?”崔府里并没有属于她的马匹,要出门得去驿站租借。驿站和崔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广白要尽快回来,就得再租借马车,由车夫护送回府。
    最有可能出错的环节,便是在这里。
    广白沉思了一会,有些犹豫的道:“姨娘,我虽然脑子不甚聪明,可这点警觉还是有的,哪敢歇息呢。想起来,我在上车时曾闻到过一阵香气,中间好像有过半会不清醒,但是我确定这是一个很短促的时间。”
    听到广白这么说,卫照芩心里反复推敲着。肯定就是这半会的时间,江湖上能人颇多,一个分神没了不出奇。奇就奇在,偏要拿走这个信件,难道这人就不怕她发现,或者是直接抢走了盒子岂不是更省事。这么说,此人是有目的性,纯然奔着她来,更有可能此人还知道她的举动。
    方才广白的一段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刚入内院就撞到了知秋?”
    “是啊,姨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合,书信也不见了,今晚真是多事之夏。”
    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只有一切是有联系的,才会有这么多巧合的!奔着她来的话,赵雪乔这一点很符合。按照当时的情形,赵雪乔比她还惊奇有书信的存在,真的在那女人手上的话,那内容早就会惊动了夫人和少爷了,不会如此平静的。
    窃走书信,赵雪乔准时的出现,这中间的时间可真是算得准确。那只有……
    “广白,我们在府里的一举一动可能被人监视着。”
    “是不是那天晚上闯进来的人?”
    他身手灵敏,会武功,曾经被她在屋子发现过,后来发现她在查他的底细,所以窃走书信,桩桩种种的条件都凑巧,卫照芩也觉得就是那名狂徒。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被人监视着呢,难道是因为成兴镖局?
    “看来真的只能用那个法子了,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继续被人操控着。”
    入夏白天来得快,旭日半登,天色大亮,淡白的天光蒸着空气微热,卫照芩一人站在玉笙阁前,同样被两名昼夜不停轮守的护院阻拦。
    莫名传来了绵延数里的琴声,抚弦数颤,流转白回,如涓涓的溪流舒缓柔和,可见抚琴之人的心旷神怡。
    卫照芩静静的欣赏了半晌,未见琴声消停,心头便再也没有了这闲情逸致。这时看到树旁出现了一名扫尘的婢女,连忙呼唤:“安兰,你过来。”
    那婢女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纤丽女子,随着她的招手走去。
    “你把这封书信交给沉姨娘,只交给沉姨娘。”强调了一句是不确定崔蕴行在不在里头。
    古琴的声音瓦然而知,想必抚琴的主人正在看着书信。
    不消一会,安兰走到她跟前,朝她福了身道:“卫姨娘,沉姨娘有请。”
    卫照芩随着安兰走进庭院,那日攀登在高处的时候,曾望到这处紫白连绵的花团。亲身站在藤蔓下,才惊觉这漫天的缤纷有多美妙,不得不有一刻的迷醉其中。女子果然难以拒绝这种美色诱惑,可惜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凭她是不会有这等殊荣的。
    安兰轻敲了两下房门,只听一道婉转清淡的女声道:“请进。”
    屋内并没有熏香,窗棂大开,微风拂来清新的花香。沉洛玫悠然坐在一株黑檀实木短茶桌旁,两只如白兰纤长的玉手优雅的沏着茶。安兰阖上门扉,霎时碧螺春浓郁的香气满溢鼻端,令人神智清爽。
    “请坐。”
    可能是心怀鬼胎,卫照芩有些忐忑的坐下。对面的沉洛玫从容不迫的双手奉过茶水,嘴角微弯,抬起的眉眼却毫无笑意。
    卫照芩是见过很多次沉洛玫的容貌,故此并没有太大惊艳。沉洛玫的绝色之容,和那一份清雅之姿,府内没有一名女子能够与之相比。曾经的她何其妒忌羡慕,心底深处缠绕着一份自卑。
    “沉姨娘,你这屋子可否安全?”自己被监视着,卫照芩不由得心里没谱。
    “没有人能近我的屋子十丈,但说无妨。”沉洛玫拿起茶杯,取出垫在下面的纸张,当着她的面烧掉。那是她请丫鬟递进来的信,上面只有一个字,便是“青”字。
    卫照芩盯着白瓷杯里,一汪碧绿色茶水下的鱼藻,沉吟道:“沉姨娘,不,我该称为林青枝林姑娘。”
    “你还知道多少?”
    “云海门门主柳浮城爱妻病重,上门求情灵草谷谷主林述祁施救。林述祁对云海门高深莫测的《纵横剑术》起意,遂两人对弈许下赌约,输赢任凭对方差遣。赌局两天一夜不眠不休,林述祁最终险胜,便提出研读《纵横剑术》这个要求。这门何其高深莫测,天下人皆想得之,柳浮城震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林述祁说只借半本招式研习即可,发誓不会抄袭秘籍上的内容,并在叁年后奉还。于是,柳浮城把秘籍一分为二,剑式‘千影剑’留在门内,‘纵横心法’交于林述祁。可不到叁年,云海门却被无端灭门。传闻柳浮城长子柳扶星带着‘千影剑’逃出生天,从此不知所踪。林述祁心有愧疚,命圣女林青枝出谷寻找柳扶星,不但要归还纵横心法,还得助他光复昔日之门楣。两年间求助于江湖各个密探部门,并无所获,就连‘碧落门’亦然不接这个委托。在一次大意中,女扮男装的林姑娘差点落入恶人之手,然被崔少爷相救,因精于医道而被带回府邸。”
    “看来是我太小看了成兴镖局了,没想到我的身份早就败露了。”林青枝出奇的,比她这个能预知未来的还要来得淡定。“成兴镖局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们想要我手上的秘籍?”
    “林姑娘请放心,我对秘籍没有兴致,要害你我早就广告天下了。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晓,至于我如何知晓,这点你也无需置理。要知道,凭林姑娘的武功和医术,我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怎么死都是个未知数。若我不是被逼到绝路,我也不愿来打扰你。我亦然可以和林姑娘做一个交易,只要林姑娘能保我安全出府,我必定告知柳扶星的下落,林姑娘也不用和崔蕴行虚与委蛇了。”
    “你这么可能知道得这么多?”
    “请恕我无可奉告。”有更多的她还没有说全呢,灵草谷的圣女习练一门精纯的内功,威力巨大,可只要破了处子之身,身体的九成内力就会过渡到交合的男子身上。故此如果被人识破身份,后果堪虞,而崔蕴行是早就得知了林青枝的身份,假意恩宠不过是为了神功和秘籍,林青枝则是想利用崔蕴行的势力去查探柳扶星的下落,两人各怀鬼胎,却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已经暗示了林青枝离得崔蕴行远一些了,之所以不说真相出来,是因为她们之间只有利益没有真心,只有防备和互相牵制,惹了崔蕴行的后果,她是无法承担到的,何必为了林青枝去冒这个险,对方不见得会为此感激她,并且为她找好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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