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外,她的焦灼与混乱,魏昫看在眼里。魏昫心疼得想要靠近,却被她抽来的鞭子挡在原地。
“臻臻,听我说…”
软鞭毫不留情再次挥起,鞭尾上的倒刺划拉过魏昫左半张脸。
“哥哥!”,许岚诧异呼道。
季臻指着她,问:“你只用回答我,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流到眼里的血模糊了视线,魏昫缓步上前。比刚才更凌厉的鞭子疾速抽来,他却不敢停下。就好像他一停下,他就会失去她似的。
眼看他一身朝服被抽得破破烂烂,魏夫人又心疼又气,她吼向魏青,“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我把那疯女人推开!”
“要是阿昫被打坏了!你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魏青迟迟不动,魏夫人连忙催促:“还不快去!”
魏青只得依言,却还没动,就见魏昫伸手阻拦。
“孽障…啊孽障…”,魏夫人哭道,“这疯女人会打死你的…”
季臻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疯了一般使出全身力气。鞭子越抽越急,越抽越密,魏昫仍是吃力又坚定地迎向她去。
许岚看着那两人,突然觉得,其实她从来就没有任何筹码与季臻可比。
白色的里衣被鲜血浸透,魏昫终于走到季臻跟前,赤手拉住鞭身,“臻臻,原谅我!”
季臻却丢开鞭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把我想得也太可笑了些!”
“原谅你?”
她目中泪光荧荧,“原谅你…”
“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说完她就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臻臻!!!”,魏昫嘶吼着上前接住季臻,“快去叫太医来!”
“你醒了?”
季臻睁开眼,床边的男人眼窝深陷,形容憔悴。他左脸横亘的伤还未痊愈,俊秀的面容竟看上去格外可怖。
见她醒来,魏昫伸手要扶她坐起,却被季臻一掌拍开。
“离我远点!你让我恶心!”,季臻只觉胃中汹涌,忙撑起身子扶着床沿呕吐。几日未进食,却除了腹中酸水,也吐不出什么。
魏昫要说的话被噎了回去,他忙帮她拍背顺气,又让如簌递了帕子和水过来。
在如簌的搀扶下,季臻勉强漱了口,就又侧身躺下了。魏昫看着她虚弱的背影,担忧道:“臻臻,先吃点东西。”
季臻并不理他。
魏昫在她身后踌躇半晌,“臻臻,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别这样自己生闷气,好吗?”
季臻仍不言语。
如簌走进来,“爷,夫人的药煎好了!”
魏昫接过,“臻臻,先吃药!”
季臻突地冷笑,“吃什么药?是被我发现了你做的好事,你现在要毒死我吗?”
魏昫被她竖起的刺,刺得发疼,却又想起她昏迷时大夫说的话。魏昫心中到底安定了些,他小心翼翼,“臻臻,大夫说你已经有了叁个月的身孕。”
“你晕倒是因这些日子太过操劳,又有些郁结于心。所以大夫才开了药给你!”
“身…孕?”,季臻惊得从床上爬起。
魏昫笑道:“慢一些!你总是这么马虎!也难怪连自己有了身孕都没察觉!”
“叁…个月?”
魏昫点头,“是啊,已经叁个月了,你就要做娘亲了!”
季臻犹如被惊道一般,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魏昫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不好受,他伸手上前想抱住她,却又怕惹她更加生气。
“臻臻,我不知道许岚和你说了什么,但我从没想过让她怀上孩子。”
事到如今,季臻心里早就有了底,却在听到魏昫亲口承认时,胸口仍是止不住的收紧。
季臻只觉可笑,她从来自认洒脱,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刻,心里竟还念着只要他否认,这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原来竟不需要别人的谎言,女人往往先会欺骗自己。
“我对你的感情从没变过,我想要的也只有我和你的孩子。”
他的目光并未作假,季臻仍能从中感受到他的爱意。到底不是她糊涂到连他变了心也未曾察觉。季臻觉得困惑,原来还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竟也能如此背叛对方,背叛自己曾经的诺言么?
“至于我和她…只是一个错误。臻臻,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错误?”,季臻开口问,“是你本来就对她有几份情意?还是她勾引了你?亦或是兼而有之?”
魏昫停顿不答,季臻越觉失望。
若不是男人先起了意,女人又如何能强迫他?她一心一意爱着的人竟也不过如此,而更可笑的是,她竟还妄图为他找借口。
许久,季臻收起思绪,“你要怎么给我交代?”
魏昫仿佛看到一线希望,“我不会要她的孩子,等一拿掉它,我就把她送走。”
“那你呢?对不起我的可不只是她许岚一人,你又要怎么惩罚你自己?”
“魏昫!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好恶心、好痛苦!”,季臻说着就干呕起来。
她的话针刺一般扎在魏昫心上,直到她缓过来,他才强打起精神,“臻臻,我知道现在让你原谅我很难!可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时间,让我去弥补!”
“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这样让你难过!”,魏昫一改方才的颓势,目光坚定。
“这个孩子,我们一起期待了这么久,现在它终于来了,你真的忍心看到它和我们一样,最后都变成没有父亲的孩子吗?”
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季臻腹部一阵紧缩,她捂住小腹,侧躺在了床里边。眼泪无声从眼角流下,她又何尝想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后没有爹,可她又真的要为了这未知的生命向他妥协吗?
她想不透也想不穿。
“把许岚交给我。灵韵寺的那些匪徒是她招来的,如瑟的命我要让她来还。”
魏昫握住双拳,“好。”
“还有!魏昫,在我想清楚前,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爷!孩子昨天夜里已经下来了!”
魏昫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她这会儿身子虚弱,正在睡呢!”,守卫轻声说道。
“把她叫醒!我有话要问她!”
“是!”
整桶水从脸上泼下,许岚惊恐咳起,见是魏昫,她撑着从床上爬起。
“哥哥…”
“你和臻臻说了什么?”
许岚面色苍白,“哥哥…那是个男孩…”
魏昫没了耐心,“灵韵寺的劫匪也是你安排的吗?”
许岚喃喃自语,“那是个…男孩…”
“你到底说了什么?”,魏昫冷眼看她,“臻臻让我把你交给她…”
许岚这才如梦初醒,“你…要把我交给她?”
魏昫点头。
许岚喉咙喑哑,“你就不怕,我都…都告诉她?”
魏昫眸中冷光闪过,“所以,我让人备了药来。”
许岚摸着空荡荡的小腹问,“你…你又要喂我喝什么药?”
“爷!夫人那边的丫鬟来了。”
魏昫皱眉,“如簌?”
“不是…是另一个没见过的,她说夫人现在要…要带走许姑娘。”
没见过的?季臻身边何时有了新来的丫鬟?魏昫还没细想,就听外面有女声传来,“让开!让开!夫人让我现在就带她过去!”
眼看守卫已经按住许岚将最后一点药喂下,魏昫闪身朝另一边去,“这里的事,就不要让夫人知道了。”
灵栊刚将许岚带到屋前,就见如簌端着食盒正往季臻房里去。
“闪开!闪开!”,她抢过如簌手中食盒,“夫人身前让我伺候就行!”
“这…这怎么能行…”
灵栊已经挤开她进了房。
“夫人,人我已经带到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不急!”,季臻吃了药,又坐了会儿,才去见许岚。
不过几日,女人已经瘦得脱相。九月的天,她从头到脚湿漉漉的,惨白的脸上只剩一双眼格外瘆人。
季臻才一靠近,就见她疯了似的挥起手来,嗓子里冒出咕咕的声音。
季臻讶异道:“她怎么了?”
“看守她的人说,孩子没了后,她就说不出话了。大夫来看过,说是悲伤过度,等她情绪平复就能恢复了。”
“那孩子,什么时候没的?”
灵栊挠了挠下巴,“昨天夜里,才药下来的。”
季臻有些疲惫,“把她送到东厢房,我晚些时候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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