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穗心就知道,她进的这道门不会干净。
只是,虎毒尚且不食子,三姨太太跟了他要十年,腹中又是他的骨血,他都下得了这样狠手,要有那一日......金穗心面色发白,呆呆的望着窗上还未变色的大红喜字。
“太太!”
小兰在外唤了一声。
穗心摸摸脸,凉得扎手。
她使劲搓了两下,才唤小兰进来。
小兰对着她微笑:“金府来人了。”
穗心怔了怔,起身道:“谁?”
“七小姐。”
穗心点头,理了理衣摆出去。
客厅里,金惠敏弯腰正在品看一尊瓷瓶。听到声音,起身回转过来,冲着穗心一笑。
穗心摆手,让小兰领了下人下去。
惠敏脸上的笑收了起来:“怎么,当上了俞太太,架子也端起来了,连杯茶水也不叫人伺候?”
“贵府多的是下人奴婢,要人伺候,何必到我这地方来。”
惠敏一下怒了,指着她鼻子就骂:“金穗心!不过嫁了个流氓头子,你少跟我面前摆威风!”
穗心面上平白得就像一张毫无褶皱的白纸,走到惠敏身旁,手指抚在那双耳青花瓷瓶上:“是,我是嫁了个流氓头子。你嫌丢人,别上我的门,和我在这大吵大闹,成什么样子。”
“你!”
惠敏气得发抖。
想到自己的来意,竭力忍住:“我替阿玛来传话,说完我就走!别当我稀罕来你这肮脏地方!”
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纸来,丢到穗心脸上:“再过几日,武川流先生会到上海来参加中日友好商会,阿玛让你看着点,别叫那起流氓接了谁的手,耽误了武川流先生的行程!”
说罢,转身就要走。
走到门口,又蓦然回过来,笑得尖锐:“还有,这个月的家用别忘了叫人送过来!”
高跟鞋在地上嘎达嘎达响。穗心弯腰下去,将那张纸捡起来,上头用日文写着一处地址。
她和发高烧的病人般,一手虚汗,叫人送了洋火来,把那张纸点着,丢进了瓷瓶里。
在客厅里坐了好一会,刚要起身,七里院传来消息,花柏莲趁人不注意,把自己淹死在了浴缸里。
穗心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浑身湿淋淋的躺在地板上,身下还有血,整半个裙子都被染红了。两只眼睛圆瞪瞪盯着一处,下人给她收拾的时候,她的头忽别转过来,那双泛白的双眼像利箭,直射向穗心。
“啊!”
穗心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小兰忙推门进来:“太太做噩梦了?”
穗心摸了摸手,粘腻得都是汗水。花柏莲死了有两天,她连着两天梦见了她。
“我给太太倒杯热茶压压惊。”
小兰边说,边递了过来。
穗心接过,问:“先生回来了么?”
小兰正要回答,外边老妈子道:“太太,太太醒了?”
穗心应是。
老妈子道:“先生喝醉了,正找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