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会变到如今这个模样的,她只知道,她是没办法跟他正面抗争的。
好在,他一时是不会想要她性命的。在他眼里,她是一个值得争夺的物品,他还没有完全享受到胜利的愉快,也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把她处置了。
更何况,他还要拿她来引俞故笙前来。
金穗心躺在床上,身体里的空虚令她感觉到灵魂也像是缺了一般。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还未来得及真正欢喜的那个孩子,因为她的鲁莽,无端端的就丢了性命。那孩子,还未来得及看一看这世界,她还未来得及感受到他在身体里的动静。
一半是痛恨李琮的残忍,那一刻剥离的痛楚,到现在似还能感受得到。从身上生生割了一块肉下来般的痛,不,比那更痛。剜肤之痛是有愈合的时候,剜心之痛却是长久的疮疤经久不痊愈的。
而另一半的痛苦,是因为她自己。
她总是想到刚得知俞故笙因柳方萍之死而那样伤恸时,自己曾有过的私心。她那时想着既然自己只是陷入了陷阱里,自然是要走的,可是走不了的缘故不单是身心都陷落了进去,还有......还有腹中那一块肉。她在当时生过厌恨的心理,她想过如果不是有了腹中那块肉,自己是不是也就不会那样痛苦挣扎。
大约是那孩子得知了自己的不受喜爱,所以才......
念到这里,金穗心心里更是愧恨悔疚,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杀害亲生骨肉的刽子手,连灵魂的一半也随着那孩子去了阴曹地府。
她是狠心的人,她是个刽子手......这一生,她将要怎样原谅自己?再没法儿原谅的了.......
“你们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金总理的八姨太!你们敢对我不规矩!金总理不会放过你们!”
“闭嘴!臭婊|子!”
半靠在床上负疚而深受内心与身体双重折磨的金穗心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的吵闹声。她听到“金总理”三个字,涣散的眼神凝了凝。慢慢的,找到了一个焦点,聚集起来。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
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金穗心因为“金总理”这三个字,找回了一点儿神智。她不能够一直在这里自怨自艾,不能陷在哀痛里无法自拔,难道当真等着俞故笙来救她?他尚且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即便过得了,她又怎么能让他来犯险?李琮会变成这样,总有她的缘故,她要负上一点儿责任的。
这样想着,金穗心挣扎着要起来。
只是腰腹处似刀伤一样,很痛。
她这样爬起来都很勉强。
又听到窗外传来吵闹声,随后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十分的响亮,四周便随之沉寂下来。
金穗心趿了鞋,扶着桌子到那窗边上,掀起窗来,往外边看过去。就见在抄手游廊上,被几个托着枪的士兵围住的大约七八个女人,其中一个背对着她,背影却是熟的,金穗心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金总理的夫人。而在金总理夫人面前站着,高高瘦瘦,装扮特别拔尖的女子,捂着脸,正张着嘴不知说什么,眼中满是怨恨。
到了这会儿,金穗心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竟是金总理原来的府邸。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来。真是孽缘了。
金穗心转过来,开了门,就想要出去。门外两个梳着发髻的下人一见着,都上前来:“金小姐。”
看似是要过来扶她,却是不动声色的想要把她送回房间里去。
金穗心冷下脸来喝了一声:“让开!”
左边的下人就垂了首,不知该怎样办,右边那个先一愣,很快笑了,道:“金小姐身子弱着呢,不好吹风的,您要什么,只管跟我们讲,让我们去办就是了。您还是赶紧回房间里去......”
她说着,要伸手过来。
金穗心眼眸一低,很现出凌然威严来:“别碰我!”
那下人果然手一顿,没敢送上来。
金穗心道:“让开!”
那下人还要说话,金穗心把身子往前一冲,冷着脸道:“我身子弱,要是再跌着碰着,更加弱,搞不好就死在这儿了,你真要试试?”
那人被她说得面色一僵,笑都很难笑出来。
金穗心晓得右边这个显然是李琮放在这儿,能说得上两句话的。就放下声调来,缓和道:“我在房里气闷得很,想要出去透透气。”
“那我带金小姐去后边花园里走走。”
那下人,说着就跟左边的人使眼色。
金穗心却已经越过他们走到了对面游廊上去。
两个守门的下人见状,赶紧跟过去,那个能说得上话的下人往金穗心跟前一拦,语速稍急道:“金小姐,这里吵闹得很,还是往后花园里去吧。”
金穗心把她往边上拨,正好与那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的金总理的夫人对了个正着。
看到金穗心出现在面前,金总理的夫人瞳孔蓦的长大,随即便似山崩般,连往后退了两步,那面上哀色,一点儿过渡也没有,当真是山海忽来,天崩地裂。
站在总理夫人对面的八姨太还在骂:“你当你是个什么?不过占着夫人的名头,等总理回来,看我怎么跟他说,让他休了你!把你赶出去!”
总理夫人先是侧垂着脸不动,忽然抬手,又打过去一巴掌。在八姨太反击之前,她神色凶狠喝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八姨太被她喝住。
总理夫人看着金穗心,面上都是将死的哀色,她喃喃道:“都到穷途末路,还有闹什么?还有什么可争的?你要死,我也要死,大家都要死。”
说着,她忽然夺了身旁人的枪,反过来对着八姨太“砰”的一枪,紧跟着,又对住自己的脑门开了一枪。
一时血气弥漫,鲜红染眼,骇人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