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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元澈收起手机,复又转头看向车窗外:“有人说你可以帮我,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懂了,童桐打量着男孩:“你除了自己的事,还要帮你父亲翻案?”
    “对,”褚元澈眼里汪着男儿泪:“自从我爸爸去世后,我总会梦到他在哭,流着血泪跪在火盆旁……我不想屈辱地活着,我要我爸爸安息。”
    目光落到他右手腕上,童桐问到:“为什么要自杀?”
    褚元澈笑了,笑中尽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凄凉:“因为生活看不到希望,在我被颜东来迷.奸.后,他并没有就这么放过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他让人绑过我两次,没有了迷.药,我割腕反抗,他没有得逞。第三次……”抬眼看向童桐,“恰巧一位老人路过,停下了车,从此颜东来再不敢来找我。”
    童桐了然了:“是那位老人让你来找我的?”
    褚元澈回视童桐:“是他的管家。其实没有荣爷爷的提醒,我也会来找你。颜东来牵扯进了柏俊的案子,无论是外界的舆论还是您这位柏俊的代理人,对我的事和我爸的案子都非常有利。
    我懂法,我国.强.奸.罪偏重于保护女性,对男性的保护很薄弱。颜东来迷.奸我,极大的概率判不了强.奸.罪,构成强制猥亵罪又判不了他几年。柏俊事件中,他左眼被摘除,年纪也不小了,到时他的律师完全可以给他办保外就医。”
    很聪明,童桐长呼一口气,明白男孩的意思了:“强.奸.幼.女加上指使他人杀见义勇为者,还有柏俊和你的案子,足够枪.决颜东来了。”
    男孩点头:“是。”
    童桐看着他,郑重地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帮你配合警方查清这两件案子,你也要答应我别变坏。”他太聪明了,不能走上歪路。
    黑色路虎驶进朝营区海燕东路的一片老小区,小区内设施很旧,路道也狭窄,好在今天是工作日,车位很多都空着。根据褚元澈的指引,雁子将车停靠在169号旁的空车位上。
    “你妈妈今天没去上班?”
    “她做一休一,”褚元澈领着童桐和雁子走向167号楼:“我爸妈2000年结婚的时候,买了一套房。2002年我出生,爷奶贴了一半,我爸又买了一套三居。2006年,我要上学了,我爸妈掏了老底在交航附小旁边的新楼盘按揭了一套两居。
    三套房都在三环,地段很好。我妈把房子全租出去了,交航附小那套两居还在还贷款,但一个月也就2000块。爷奶都有退休工资,每年也会给钱我妈……”
    走到门口,他突然刹脚回头看向童桐:“他们要送我出国留学,但身上的脏泥不洗干净,颜东来不死,我绝对不会出国。”
    童桐点头:“我知道了。”
    母子两租住在六楼,老房子没有电梯,她跟在男孩身后,两眼一直盯着他细得只有她手腕粗的脚踝。
    “你怎么回来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袖t恤的大姐手里拎着空的帆布大袋子,从六楼下来,站在五楼的楼梯拐道口,目光自儿子身上扫过,见到童桐明显很诧异:“你……”
    褚元澈一声不吭,拉着他妈回家,进门就伸手向童桐要代理协议书。
    “你这孩子……”
    “妈,如果你想我好就签了这份协议书,”褚元澈比他妈妈高了近一头,态度很坚决地捶着自己的心口:“病在这里,你把送出国我也好不了。”
    “褚太太,您好,”童桐见母子僵持,适时地出声:“我是律师童桐,大概在40分钟前,您的儿子褚元澈冲到了我的车头……”
    大姐一听说这话,立马拽过儿子查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握着他皮包骨的手腕,眼泪不禁下来,“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说?”气得在他背上捶了两下,但打完又心疼地帮他揉了揉。
    “妈,”褚元澈两眼通红,哽声说:“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怕老鼠吗?”抽了两下鼻子,“我爸不断地给我灌输老鼠的危害和弱小,一遍又一遍,还领着我给唐奶奶家捉老鼠。
    2015年,你为了节省开支租下了这套老房子。因为装修老旧,管道口透风,家里老鼠横行。我帮着你收拾屋子、捉老鼠、翻新装修。
    跟你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勇敢直面问题,才能将它从根上拔除。”
    大姐看着儿子,眼泪越发汹涌。
    褚元澈请童桐和雁子到客厅里坐,童桐却没挪脚,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褚元澈的妈妈:“周芳芳女士,你有一个很棒的儿子,他虽然才17岁,但是个男子汉。”
    周芳芳抽噎了一声,接过纸巾擦干净脸,侧身抬手:“童律师,家里寒碜,您别嫌弃。”
    目光扫过房内的摆设,童桐浅笑:“很干净很温馨,”来到沙发边坐下。
    将大帆布袋子折好放到一旁柜子的抽屉里,周芳芳走向厨房:“你们先坐一会,我烧壶茶。”
    “谢谢,”童桐看着褚元澈跟进厨房,不禁弯唇。
    厨房里,褚元澈挨到他妈妈身边,周芳芳还在气儿子的自作主张,最近的新闻她没少看,现电视上的那位大律师就坐在客厅里,她心很乱。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褚元澈太了解他妈妈了:“你是在怪我?”
    “没有,”周芳芳是在怪自己,泪浸湿了眼角的细纹:“我一会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
    “妈,那年颜东来是等我醒来才实施强.奸的……”
    周芳芳手下一顿,嘴半张着,人都木了,意识到儿子在说什么后,恨意淹没了理智,手中电热壶一下子砸向了水龙头,歇斯底里地蹬脚嘶吼:“那个畜生那个畜生……”
    坐在厅里的童桐站起身,看向厨房,但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隔了足有五分钟,像没了半条命的周芳芳麻木地拖着腿走到童桐对面坐下,沙哑着声缓缓地说:“他爸不在了,我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老家还有两老人,一步一步地往前熬,不敢死不敢回头看。孩子出事,是我对不起我家老褚……我也想剁了那老畜生,但不能啊……咻老褚家这根独苗还没成年……”
    童桐将矮木桌上的协议书推向周芳芳:“褚元澈说了,律师费他以后赚钱了还我。”
    这回周芳芳没有再抗拒,颤抖着手拿起协议书,认真看了起来。看完后,在铅笔画圈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有钱,律师费不用他给,我给。只要能把那畜生送进去,我就是卖房子都……都高高兴兴。”
    “让褚元澈给吧,我之前都同意了,”童桐确定协议书签字有效,便将它收进包里,瞥向端着三杯茶从厨房出来的男孩。
    “事情的经过刚在车上已经谈过了,你们要跟我去一趟公安局。报案后,我回去将2014年褚石强.奸.幼.女案的目击者方栋梁是颜东来保镖的证据整理好,最迟后天提交给警方,要求警方重新立案侦查2014……”
    “你说什么?”周芳芳猛然抬起头看向童桐:“那个杀我家老褚的方栋梁是颜东来的保镖?”
    童桐转眼望向男孩。
    褚元澈倒是老实:“我还没告诉我妈。”
    这男孩主意挺大,童桐回视周芳芳:“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在颜东来涉多起强.奸.案的情况下,作为褚石的家属,你们有权怀疑颜东来的保镖方栋梁所谓的见义勇为行为是杀人灭口,掩盖强.奸.幼.女案的真相。”
    周芳芳站起身,快步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到洗手间抹了把脸:“童律师,我家老褚不可能强.奸那个13岁的女孩。以前我们就住在学校边上,从来没有出过事,他倒是撵过那些无所事事拦人家女孩的小青年。”
    “你儿子也这么说,”童桐拿起手包:“那我们就走吧。”
    到警局的时候都十一点了,周芳芳有点不好意思:“我该请你们吃完饭再过来的。”
    “没事,警局有盒饭,我们给钱请他们顺便带,”童桐登记后,领着人去刑侦队。
    这头吕凡郢从看守所回来,屁股才沾椅子,听小刘说童律师来了,立马又起身去迎,见多两个人,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来报案的,”童桐回头看了眼略显紧张的周芳芳,跟吕凡郢说:“大案子,跟颜东来有关。”
    吕凡郢请他们到问讯室,叫了张梁过来记录。
    这一次对着警察,褚元澈没有隐瞒地将被迷.晕醒来后发生的所有事巨无遗漏地叙述:“完事了,颜东来的保镖又给我灌.肠,还捏着我的下巴,将管子戳.进我嘴里清洗里面的痕迹,”回忆过去虽然很痛苦,但他想颜东来死,“他们很谨慎,清洗完关键地方,还将我整个人摁在浴缸里冲洗……”
    这些他从来都没讲过,周芳芳已经崩溃了,右手紧抠着嘴,默默地流着眼泪。在她被那些人威胁后,儿子只对她说一切都是处于他昏迷的时候进行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得厌食症……
    咔嚓,吕凡郢手中的钢笔拦中断了,他的眼眶也红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褚元澈说完后,童桐出声了:“2014年10月7号晚上七点左右,西城区悦然花城发生了一起强.奸.幼.女案,受害人是一个13岁幼.女。开车经过小树丛的方栋梁见义勇为,跟暴.力实施强.奸.者褚石扭打了起来,混乱中一扳手敲碎了褚石颅骨,致其当场死亡。这个案子是你们刑侦队经手办的吗?”
    完了,来事儿了。吕凡郢后仰倚靠椅背:“是西城区刑侦支队办的,这个案子我有点印象,因为除了方栋梁之外,还有两个目击证人证实褚石是实施暴.力强.奸.幼.女的人,最关键的是受害人指认了褚石是强.奸.者,最后方栋梁只被判了一年九个月。”
    童桐嗤笑:“2014年,方栋梁是颜东来的保镖,他武校毕业的,褚石只是个汽电维修工,两人之间力量明显存在悬殊。他完全可以制服褚石,为什么要杀了他?”
    张梁已经进入系统调出档案:“2014年8月底,方栋梁有受伤,他的右手臂在国庆前刚拆了石膏。”
    “这就是他合法杀人的理由吗?”童桐倾身向前,问到两位警官:“我认为正是因为方栋梁8月底有受过伤,他才是杀真正目击者褚石的最佳人选,”坐直身体,“明天我会代我的委托人提交疑点,要求警方对2014年褚石强.奸.幼.女案重新立案侦查。”
    吕凡郢没意见:“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目光投向褚元澈,“没有证据……”
    “颜东来有,”褚元澈打断吕凡郢的话:“他喜欢拍视频,还……还会在完事后收集掉落在受害人身上的毛发。有他自己的有受害人的,我亲眼看到他把那些毛发装进一个紫色的琉璃管中。”
    张梁和吕凡郢对视一眼,后跟童桐说:“我们这边可以立案侦查,但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这孩子所说的东西真的存在,那么就是定颜东来罪的关键。”
    同样也是反转褚石强.奸.幼.女案的关键证据,童桐敛目:“那就请你们尽快确定颜东来藏东西的地方。”
    “我知道在哪。”
    在场的几人,除了童桐外,都很错愕地看向那个清瘦少年。
    第74章
    褚元澈掏出手机:“我在卡莎ktv被迷.晕后失去了知觉, 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们送我走的时候,我是清醒的。虽然被摁在商务车的底盘上,但惯性不可能消失, ”将手机推到吕凡郢面前。
    “根据惯性和摩擦力等等原理, 我推算出了颜东来犯事的淫.窝, 也去踩过点,再三确定过。那地方就在我爸出事的西城区悦然花城东面的悦然居9栋, 信恒地产开发的独栋豪宅。”
    童桐敛下眼睫毛, 这个男孩不能出差错。
    生了这种想法的还有吕凡郢、张梁,周芳芳一把抱住儿子哽咽痛斥:“以后不许再去…不许去…你不能有事, 不然妈妈就是死也不敢跟…嗝跟你爸葬一块…”
    吕凡郢双手交叉趴在桌上,盯着坐在对面的孩子:“小褚, 你的案子、你爸的案子我们一定会查清楚。马上就九月一号了,你要上高三了, 现在是暑期末,你们高二生应该已经在上课,好好学习。”
    “案子的事交给我们,”张梁也有孩子, 褚元澈的遭遇让他太痛了。学生时代原本应该是他最快乐最没烦恼的时候,但他却承受了这么多。动手将孩子推算出的路线图扫描进电脑, 把手机还给他。
    褚元澈没有收回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2014年指认我爸强.奸她的那个幼.女李欢,今年6月满18岁了,”手机再次被推到吕凡郢面前:“这是她的instagram,全部是炫富。她的廊微账户上都是学生生活,初高中读的是双语学校。
    今年7月底,她去了美国, 在instagram晒了茱莉亚音乐学院,并且留言明年她也会是其中一员。”
    这个账户确实是李欢的,吕凡郢已经看到照片,他经办过很多案子,其中大多是跟财.权.情有关,将手机推给张梁。
    张梁开始扫描李欢晒出的照片,眉头紧皱。这个李欢的父母都是外企白领,但照片中李欢晒的包、首饰、鞋子等等动辄十数万、数十万。
    十八岁成人礼,李欢端着一杯香槟,坐在一辆红色法拉利车头上笑得很开心,留言谢谢爸爸送的车和准备的高定晚礼服。这辆红色法拉利,跟童律师的姐姐童颖开的那辆是一个款,价值380万。
    吕凡郢捏着手指,咯咯响:“你一直在查她?”
    褚元澈没有否认:“我只是想要知道这个李欢过得好不好?结果同我预料的一样,她过得相当美好。不止她喜欢晒,她妈妈也喜欢晒到处旅游的照片。
    她爸李达宁20天前在廊微上晒了两只百达翡丽,说陪女儿去美国看学校,顺便到瑞士转一圈,看上了两款表,很纠结,不知道该买哪一款?网友激烈地讨论了一番,最后他又另发了一条微博,笑笑说都成年人了为什么要选择,两款都买了不就不纠结了。”
    真是可笑又可耻!
    通过廊微关联人,张梁很快就找到了李欢的父亲李达宁、母亲刘芝颖的账户。
    童桐神情冷肃:“如果证实2014年之后,李欢家庭的收入和他们的消费水平不符,作为褚石的家属周芳芳和褚元澈有权怀疑2014年李欢对褚石强.奸的指认系被收买,那这其中就存在串供的可能。”
    “这个女孩13岁,良心就烂了,”周芳芳哭得泣不成声:“呜啊……啊呃我家老褚那么…咻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人瘫软得从椅子上塌到地上,脸涨红,“这社会还能……行善吗?”
    吕凡郢脸发烫,这是西城区刑侦支队办的案子,咬着下唇在心里骂娘。张梁看着童律师和瘦得跟竹竿似的褚元澈将哭得接不上气的周芳芳架到椅子上,心酸得很。
    这案子必须查清楚,不然人性中的善迟早要被一群恶狗消弭得一干二净,那这社会就真的凉了。
    从警局出来,周芳芳紧紧拽着童桐的手腕:“都这么晚了,警局的……嗝的盒饭没蹭上,但饭还是要吃,我请……一定我请。”
    没办法,童桐就说想吃面条了,正好离警局不远有一家开了十多年的手工牛肉面馆。
    吕凡郢的动作很快,他没有立即提为褚石翻案的事,而是只将褚元澈母亲周芳芳控告颜东来迷.奸褚元澈的事上报,同时让大良追踪颜东来专用车近两个月的行程,这是为了核定褚元澈提供的信息。
    因为颜东来牵扯到柏俊被投.毒的案子,且奚玫颜、景乐两位投.毒案的当事人均指认他有强.奸柏俊的意图,所以上头反应很快,当天下午两点就立案了。
    大良盯着电脑一直干到晚上10点,确定了颜东来在京都的三个常居地,悦然居9栋是其中之一。
    吕凡郢在局长办公室赖了一晚上了,收到消息后觍着脸跟拜.佛一样求已经黑脸的兰局长在搜查令上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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