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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胤瑾颔首:“不急,我便在这里等您到下午,或许我应该让府医过来给您把把脉。”
    闻老夫人抬眸看他,嘴角下撇:“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这还没进门呢,你就开始为了见她而威逼祖母,这若说出来就当真好听?”
    闻胤瑾眸色冰冷,反唇相讥:“那像您一样,一大把年纪了,还看不得儿子与儿媳感情甚笃,非要从外面整一个自己娘家的侄女塞给儿子,看着儿子和这样的与自己相似的妖艳贱.货逐渐情深,反过来一天天折腾的儿媳的祖母,说出来就更好听!”
    “你!”
    “我什么我?!”闻胤瑾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你看着你那侄女一天天的欺负我娘,一句公道话不会讲,反而一天天给我娘立规矩,让那两个奸夫□□日日相对,这就是你说的好听?!”
    “还是说,我那原本康健的身子,被那贱人大冬日里折腾到冰湖里,直接坏了身子,去了半条命,你在来看过几眼后,直接宣布放弃了我,劝说我父亲将你那侄女抬为平妻,再生一个康健的,这件事说出来真是太好听!”
    “再或者,你感觉我那父亲去了之后,我与我母亲相依相存,看不得我们感情顺眼,还不等我母亲在府上守完三年热孝,就将人赶回娘家改嫁,只是为了让我只能依靠你,这件事说出来简直好听到不行!”
    “那是我母亲!是在你和父亲都放弃了我以后,唯一给我依靠、给我生存依靠的人,就那样被你强逼着赶回了娘家改嫁!”
    “你自己根本就没做出几件能让人说出来感觉好听的事,就不要怪别人说话不好听!说到底,脸面都是自己给的。”
    闻老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双目赤红,明显情绪激动。
    “你这个不孝孙!”
    闻胤瑾淡淡抬眼:“承让,对比起您,我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闻老夫人:……
    “所以,您上午是去还是不去?”
    他目光死死盯着她,一寸不移。
    闻老夫人直直看着他,半晌,她狼狈挪开视线:“去,等我用完早膳再去。”
    闻胤瑾轻轻颔首:“那行,我便在这边等您用过早膳。”
    闻老夫人:……
    上午,闻胤瑾与闻老夫人一起,前往沈家所在的小院中拜会。
    在离开小院时,他淡淡地看了守在小院门口的书槐和书桐两眼,手指轻轻放在身侧,轻点了三下玉佩。
    书槐与书桐当即敛下眸子:“主子慢走。”
    “嗯。”
    这次离开,搀扶着闻老夫人的,并非一贯与她形影不离的孙婆子,而是另外一边常用的丫鬟。
    孙婆子被她留在院中,继续整理她们昨日带来的家什。
    然而,几乎是在闻胤瑾与闻老夫人离开没多久,书桐与书槐便带人人手闯入闻老夫人院中,将人全部捂住嘴,双手反搅。
    沈母院中,沈母正与闻老夫人面对面而坐。
    她将丫鬟们刚刚捧过来干果往闻老夫人面前推了推:“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尝尝江城那边的特产吗?别的东西确实不好带,但是这果干我倒是带回来不少。”
    闻老夫人看着面前的造型奇特的青色果干,面带为难,尝试伸手拿了一个放入口中,而后拧眉:“有些酸。”
    沈母就笑:“这还是用糖腌渍过的,已经算不上酸了。”
    闻老夫人的神情不由轻松稍许:“可能是我对酸比较敏.感吧,这种果干我尝上一个就是了,再多却是不能了。”
    沈母眸光闪了闪,她抬手转了转发髻上的碧玉簪,向后转动了三圈。
    她身后的一位婆子从不远处的竹篮中又取出一罐子干果:“还有这些,这些都是我们老夫人特意为你带回来的。”
    闻老夫人目光落过去看了几眼,而后不由皱起眉梢:“这……”
    “不用了……”
    恰在这时,书桐在通报后,面色从容地走了进来。
    今日的书桐穿着一身女装,因为身形矮小的缘故,并未有多少违和感。
    他走到闻胤瑾身边,妖妖娆娆地给闻胤瑾端来一杯茶。
    闻胤瑾看了他一眼,反手一推,直接将人推到闻老夫人附近。
    闻老夫人抬头,看着这突然而至的人影,刚想说什么就见书桐陡然转身,一双大手穿过轻软的袖口,向她脖间锁扣而来。
    她双眸大睁,身体以一种不同常人的速度侧身绕了一下,想要制住旁边的沈母,沈母却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头也不抬地就直接往她胸口扎去。
    “闻老夫人”身子瞬间后侧,反手欲取出自己腰间的武器,却被早已准备好的丫鬟婆子一起蜂拥而上地将人压倒在地,成功制服。
    闻老夫人看向闻胤瑾:“胤瑾,你……”
    闻胤瑾烦躁起身,眉宇阴沉:“一个冒牌货而已,不用叫我,听得我恶心。”
    书桐将桌上的温茶端起,毫不怜惜地直接泼到地下人的脸上。
    一双与女子扮相完全相反的大手,麻利地将地上人面上的伪皮给剥了下来,露出下面那张原本属于孙婆子的脸。
    闻胤瑾抬脚到她面上狠狠踩了几脚,轻嗤:“你得庆幸她现在还没事,否则,呵!”
    孙婆子闻言眸光动了动,依旧不解:“你不是讨厌她,恨她吗?缘何还会如何了解她,关心她?”
    闻胤瑾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嗤笑:“你懂什么?!”说罢便示意书桐与将人堵上嘴带走。
    闻胤瑾站在原地,恭敬地向上首的沈母行了一个礼:“之前为将她引出院落,这才带来了伯母所在,还望伯母见谅。”
    沈母将手中的匕首重新套入鞘内,无所谓摆手:“我们这一屋子都是有各种经验的,你将人带来这边很好,无甚妨碍。你祖母那边如何?”
    闻胤瑾垂下眸子,面色深沉难辨:“刚才书桐来说,已经寻到了,是早在定好小院后,就有人当夜在院内床榻下挖出来的地道。人并无碍,只是又些微发热,我这次来,随身带了府医。”
    沈母嗯了一声,想要开口询问一下他与他祖母之间的关系,但在张口前,又被她咽了下去。
    转而道:“既你那边忙乱,便回去主持大局吧,等你们那边安定了,我再去看你祖母。”
    “是,既如此,小侄告辞。”
    沈精羽坐在一旁,眼见着闻胤瑾方才还与她一起谈论京城趣事,下一刻就瞬间变脸,将那位伪装他祖母的细作给制服。
    她眼睫眨了眨,感觉这脸变得有些奇特。
    虽然面色突然变得深沉莫测的胤瑾弟弟依旧好看,且惹人怜惜的,但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他。
    她所知道的闻胤瑾,只是他想表现给自己看的模样。
    至于真实的他到底是怎样的,一直都被闻胤瑾有意识地掩藏在层层迷雾中。
    或许,她应该拿出一点耐心去细细发掘。掀开他的面具,看看他面具之下的真实,到底是何种模样。
    见闻胤瑾转身就要离开,沈精羽跟着起身送了他一程。
    两人一路无话,待来到小院门口,闻胤瑾眼睫轻眨,侧头看她:“姐姐……”
    沈精羽轻笑,温声安慰:“好了,你快回去看看你祖母,有什么事待咱们下次见面再说。”
    闻胤瑾手指轻轻晃了晃,在下面碰到了沈精羽的手指,见她没有躲开,才松出一口气。
    虽然他现在因为正身处的位置的缘故,不能光明正大地伸手去拉,但仅沈精羽方才没有避开他碰触的动作,就给了他定心丸。
    “那姐姐等我来寻你。” ,,
    第101章
    “嗯嗯。”沈精羽连连点头, “你快去吧。”
    直到看着闻胤瑾走远,她才回转回院内,对上沈母担忧的视线, 唤了一句:“娘。”
    沈母心情微微沉重:“你说,这仗都打完了, 怎么京城这边的探子与细作就是不见少呢?”
    沈精羽歪头想了想,轻声低语:“大概可能还有战争是要打吧。”
    那位孙婆子, 听说已经在闻老夫人身边服侍了四五年, 她一直伪装在郡王府内部没被发现, 可见对方的掩藏技术相当到位。
    就这样, 她却在最近动作了,可以推测,最近周遭的国家又想要搞大动作。
    “也不知这个时候放弢哥儿去边关, 是对还是不对。”
    沈精羽也跟着叹出一口气:“边关那边有二哥呢, 弢哥儿应该无碍, 娘您就放心好了。”
    另一边,回到小院中的闻胤瑾看着已经被从地窖中抱出的闻老夫人,眸色深沉。
    他静静地坐在床榻前, 看着此刻正烧得昏昏沉沉的祖母,再次发觉这张面孔对比记忆中已苍老并虚弱了许多,一时心中竟忍不住五味陈杂。
    旁边, 府医拿着退热丸子过来:“先让老夫人服上一粒,接下来等药童去下面买完药回来,在午膳后服用即可。”
    闻胤瑾嗯了一声。
    他看着仆妇扶着闻老夫人起身, 端着温水准备给她服用药丸, 却不期然对上她突然将睁开的双眼。
    闻老夫人的目光一开始有些迷糊, 等到视线定定地落在闻胤瑾身上有一会儿, 才嘶哑开口:
    “你恨我,我知晓。我也承认,过去确实对你不住,但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
    闻胤瑾淡淡看她:“你又知道我是怎样想的了?”
    见闻老夫人还想开口,他不耐烦地垂眼:“行了,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说罢,他也不准备在这里多待,直接便起身离开。
    闻老夫人看着闻胤瑾离开的背影,由于身高过高,他在撩开门帘离开时,还微微弯了弯身。
    她眉宇轻拢,面上仍旧是一副严肃不讨喜的模样,却因为这场变故,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失落。
    她固执且具有偏见,因此,哪怕当时知晓了小时候的闻胤瑾确实是被侄女推下了冬日的水中,但是眼见着小小的孩子已经在被窝中烧得面目通红,太医也给出明确答复,得需仔细将养着,身子骨已损,稍有疏忽,就会有早夭风险。
    她当时只是浅尝辄止地罚了侄女,但是同时,也是真的放弃了那个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的孙子。
    那段日子,确实是她对不起他,但是,赶走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她绝不后悔。
    那个恶毒的女人啊,她没有让她死在闻家,都是看在闻胤瑾这个仅存独苗的脸面上,只这点,他不能怨她。
    闻胤瑾离开后,心情非常糟糕。
    他今日本来就身体疲惫,腰腿酸疼,坚持到现在全都是顽强的意志力挺着,然而现在,他却是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院中再多待半分。
    他不喜欢他的祖母,哪怕在有了自己的势力后,知晓她当初所做的某些事情,另有缘由,但是伤害已经铸成,又岂能轻易能抹平?!
    那年,他烧得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听着母亲绝望的哭泣,以及她身边陪嫁姑姑的汇报,说着那位姨娘的轻飘飘惩罚,以及最后祖母对他的隐隐放弃,在他心中,他便已不是他的祖母。
    即便后来,他的生母改嫁了,在他心中也逐渐被他移出了亲密亲人的范畴,他也不想要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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