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告诉我们毛馨媛下落。”颜溯语气平静。
严衍蹙眉,扭头望向颜溯,白炽灯光映照在青年侧颊上,皮肤散发出玉一般的润泽光芒。
颜溯总是不动声色,严衍知道办公过程中不该走神,但此刻他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浮上某个念头,这人,总是这么目下无尘的吗。
颜溯才不管你是教授、刑警支队长或者别的什么位高权重的人,他的眼睛里,似乎谁也放不进去,漂亮的一张脸维持着清高的姿态,平静无波,目下无尘。
似乎为凡人露出一丁点情绪变化,都玷污了他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严衍垂下眼皮,盯着手里飞速转动的中性笔。
“教授,”颜溯从兜里摸出手机,“我们都不想浪费时间。”
张振海满脸怪异地看着他,大约不懂颜溯掏手机做什么,严衍也略带好奇地望着他。
“听首歌。”颜溯语带轻松。
严衍:“……”
张振海:“……”
“颜老板,这都啥时候了?”严衍纳闷。
颜溯兀自打开播放器,严衍眼角余光注意到他选了一首本地歌曲,歌曲名是一长串杂乱无章的英文字母加数字。
然后颜溯将手机放在张振海伸手碰不到的位置,站起身退后半步,面无表情注视他。
说是歌,在严衍耳朵里,听上去更像莫名其妙的狼哭鬼嚎,严衍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掏了下耳洞。
随即,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对严衍和颜溯来说不痛不痒的噪声,却犹如恶鬼凄厉地尖啸,刺入了张振海耳朵里,仿佛死神挥舞着巨大可怖的镰刀,沾满腐朽血腥气,直直勒住了他的咽喉。
刹那,张振海犹如被无形中的恶鬼掐住喉头,陷入窒息,脸色由涨红化为青紫,双目圆瞪,眼球几乎瞪出眼眶,两只手在铁桌桌面用尽全力地抓挠,指甲划过铁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声响。
严衍猝然起身,怒喝:“颜溯!”
颜溯脸色也不太好看,背靠墙壁,压根不理会盛怒的严衍,眼睛死死盯着在垂死线上痛苦挣扎的张振海,声似洪钟,撞进在场每个人心底,他高声质问:“毛馨媛在哪儿!?”
张振海喘不上气,瞪着颜溯那只普通寻常的手机,满脸绝望,额头青筋暴起,面容狰狞扭曲:“我的孩子,自然要,陪着我,一起,下地狱……”
严衍倒抽凉气,伸手去拿颜溯的手机,颜溯猛地推开他,严衍趔趄着倒退两步。
“我问你,”颜溯狠厉道,“毛馨媛,在哪儿!”
张振海终于没有力气抵抗了,他以头撞桌,仿佛承受着千斤重的痛苦,恨不得一死了之,哪还有半分熟悉的教授模样。
中年男人狼狈交代:“在、在城东,烂尾楼……”
颜溯飞快抓起手机,关掉播放器,回头对尚处于懵逼状态的严衍说:“告诉你的人,别让他死,现在出发,救毛馨媛!”
第9章 非合作绑架(9)
红蓝警灯闪烁,警笛拉响,桑塔纳改造的警车飚出赛车速度,一路风驰电掣冲向城东烂尾楼。
严衍本来想让欧洲外援优秀市民在局里休息,颜溯坚持要跟着外勤组一起来,严衍便顺手将他带上了,路上非常严肃地叮嘱:“注意安全。”
颜溯不耐烦地点点头,严衍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看颜溯那神色,也嫌弃自己像个老妈子话多,遂转头催促司机再快点。
三年前,烂尾楼老板好赌,输得底裤都不剩,于是卷了老百姓买房的钱,带着全家撒丫子跑路。
这事儿现在都没解决,群众隔三差五到信|访局上访,由于一直没抓到烂尾楼老板,只能搁置至今。
烂尾楼在东、西墨湖区交界待开发地段,西墨湖区在宁北市出了名的烂泥扶不上墙,人员鱼龙混杂,蝇营狗苟,大多是些苟且偷生的三教九流。
烂尾楼建在一片田改地上,如今周围成了垃圾场,楼前荒草丛生,建筑垃圾遍布。
夏天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恶臭味儿。
钢筋水泥犹如怪物残骸,裸露在臭不可闻的空气中,蝇虫飞舞,严衍走下警车,一脚踩在凸起的水泥铸块上,仰头眺望。
沈佳眼尖,指着右侧五层高的位置大喊:“严队,你看那儿!”
众人循声望去,小女孩被捆在承重柱上,穿着粉红的蕾丝裙,弱小的身影犹如一片悬崖边摇摆的落叶。
郑霖放下望远镜,和照片对比确认:“是毛馨媛!”
严衍咬了咬牙:“妈的变态,走,救人!”
三人外加一个颜溯,迅速确认毛馨媛的位置,沿泥灰遍布的楼梯爬上五楼。
颜溯体质不行,其他三人一口气上五楼,连气儿都不带喘的,颜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缓台,额头冒汗,气喘如牛。
严衍回头看了他一眼,颜溯几乎是用尽全力跟上他们的步伐了,严衍道:“你在这儿等着,不用跟上来。”
颜溯摇头,力道虽轻却坚定地推开了他。
四人爬上了五楼的水泥平台。
毛馨媛被捆在左侧的水泥承重柱上,小女孩饿得面黄肌瘦,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听见有声音,才极缓慢地撩起眼皮。
她望向突然出现的四人,张大了嘴,啊啊半天说不出话,稚嫩的脸蛋上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