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左华看着裴苍玉,脸上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甚至有些生气。
老板只看裴苍玉,朝他笑了笑,走过去坐到桌子的另一侧。
我看不到裴苍玉的表情,但看他的背影,我怕他整个断掉。
老板笑得很温和,声音也很柔和,搞对象的人也许都这样吧。
他说:“你瘦了,裴苍玉。”
我看着裴苍玉几乎抖了一下。
然后裴苍玉回答:“还好。”
老板笑了笑,转头看费左华:“给我烟。”
语气换得好像在变脸。
费左华一脸不爽,给他递了根烟,点上了火。
“你这次考试成绩这么好,不如去玩儿几天吧。”
裴苍玉抬头看他,只愣了一瞬间,就说:“你头发也终于长出来了,恭喜你啊。”
他们声音不大,充满了老夫老妻的感觉,分隔两地,什么事都互相知道,现在简直是在调情。费警官的面部表情十分之狰狞。
“跟警察打交道很累的,我怕我以后秃了怎么办。”
裴苍玉笑他:“我把我剪下来的头发给你做顶假发,只收你一百块。”
老板弹弹烟灰,笑了笑:“喔,这么好心,加一百块染成黄色的吧。”
“那你出钱。”
“好,但你先卖个艺吧,会什么乐器。”
“不会乐器,吉他比不过你。”
“吹箫会吧,呜呜咽咽的那种。”
“你他妈……”
我看向费左华,听情侣墙角本就不是人该做的事,现在我们被迫一起,我对他油然而生一种理解感。他肯定比我更烦。
这边二位越说头越凑到一起,如果我们不在,我毫不怀疑当场就能看见这二位翻到一起滚在桌上打炮。
当然,我是成年人,我理解。
“请两位注意距离。”
旁边一个警卫冷冰冰地这么说了一句。
裴苍玉脸一红就往后一退,拉开了距离。老板没动。
当时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裴苍玉对老板没意思的,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再说了,裴苍玉这种心里装不下东西的人,喜欢谁是不可能藏住的。尽管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把老板出卖掉。听说本来打算同归于尽,但老板有后招。
他们聊了很长时间,什么了不起的事也没说。
窗口的夕阳从老板这边移到了裴苍玉那边。
他们两个看起来很开心,像两个学生,彼此眼里只看得到对方。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这是不是裴苍玉想要的心安理得。老板仍在接受调查,不知道会判多久,跟警察斗智斗勇,听说整顿了一下他们区囚犯之间的纪律,升了不少级,也得罪了不少人,不愧是我老板;裴苍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了他,家里仍旧空荡荡,偶尔我们会过去,大多数时候他要忍着,忍着爱恋和思念,尽管大家认为那是病态生活的延续,裴苍玉不能解释,我猜他足够坚强一个人坚持。
这个时刻,他们确实是快乐的。
老板把烟夹在手里,慢慢地放在烟灰缸里。
裴苍玉的眼睛跟着烟动,在烟放到烟灰缸里之后,他把烟拿起来,愣愣地看着,想要抽一口。
费左华向前一步,老板转头看他,笑了笑,有点得意的意思。费左华更加愤怒,他克制自己,走到裴苍玉身边,咳嗽了很大一声。
裴苍玉反应过来,把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时间到了。”
警卫好像机器人一样,卡着点报时。
老板和裴苍玉对看了一眼,老板温柔地笑了笑,裴苍玉的眼睛跟着他转,湿漉漉的,我又想养狗了。
就在我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老板突然看了我一眼,丝毫没有温和,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鬼吧,他。
老板站起来,裴苍玉也站起来,他们该分开了。
费左华恨不得他们赶紧分开,对警卫说:“辛苦了,结束了。”
警卫走上前来。
老板突然看着裴苍玉,说:“找个时间做/爱吧裴苍玉,我快憋坏了。”
警卫的脚步都停了一瞬。
我想,你们也没那么机器人啊。
费左华简直要杀人,他咬牙切齿,裴苍玉只是看着老板。
警卫反应过来了,一个拉开门,一个走向老板:“走吧,白先生。”
老板歪歪头看裴苍玉:“再见,裴苍玉。”
裴苍玉点了三下头,目送他离开。
费左华瞪着老板的背影,自言自语:“太嚣张了,太嚣张了……”
我觉得他是真的讨厌老板,不知道老板怎么得罪他。
回去的路上,裴苍玉一句话都没说,他脸和耳朵都红红的,红了一路,夹着腿,也不看我。
我懂的,我是个正常人。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回去我要手冲”的氛围,我把车都开快了些,不用谢,裴苍玉。
我停了车,他跳下去,给我潦草地打了个招呼,蹿上了楼。
我在楼下点了支烟,看他的窗户,一直没有打开灯。
他进门去,来不及开灯,他进门就会跪倒,趴在地上,脸贴着地板,在黑暗中拽下自己的衣服,仰着脖子打开腿,光着脚在冰冷的地板上才,应该会哭吧?也许会哭,湿哒哒,软绵绵,黏成一团,雾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