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想到动物园里的动物,也是这样被人观赏的,褒贬不一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好多人在看他,他察觉到各个角落投来的视线。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情。
可他知道现在的他不能立刻撂担子走人,他只能去忽略去忍受那些让他感到不适的视线。
他随意地瞥过台下,很奇怪,全校有千人,他只用一瞬就找到了周宜宁在哪。
个子不高,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校服被温阿姨熨得挺直。头上是她最经常绑的马尾辫,鬓边黑色的碎发还是很调皮,被风吹动时不时搔过她的鼻头。
她的眼睛很大,眼底的笑意将眼睛衬得更加明亮,嘴角挂着盈盈笑容。
她瞅见他正望着他,开心地眨眨眼。
魏弋面无表情地看她。
她无声地开口:你——真——棒——!
耳边是教导主任用麦克风喊出来嘈杂的鼓励和夸赞,他却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听出来,她很开心。
但是有什么好开心的?是他第一又不是她第一。
傻子。
而且他也不需要她的认可,他很棒,谁都知道。
周宜宁见他脸色更差了,瘪了瘪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是她在台上,她会笑得合不拢嘴。
唉,猫的智商就是比不上人的,她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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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宜宁在班里如鱼得水。男同学女同学她都能上去跟人聊天,同学们很喜欢跟她交朋友。
她性格开朗乐观,对任何事物都保持着很高的积极性,老师们也很喜欢她。
她不止一次感叹,做人比做猫有意思多了,猫可没有幼儿园和小学可以上,也没有辣条可以吃。
魏弋和周宜宁他们班的体育课一直都是错开的。
期中考后的一次体育课,周宜宁居然在国旗台下的那棵大榕树下看到魏弋了。
她跑到魏弋面前,“你不用上课吗?”
魏弋:“体育课。”
“我们这一节也是体育课!以前怎么都没看到你?”周宜宁惊喜。
“换课了,就这一节是体育课。”魏弋破天荒地跟她解释了一下。
体育老师开始点名,有同学在喊周宜宁过去了。
“那待会儿自由活动的时候我来找你一起玩球。”周宜宁回头跟魏弋交代后就跑到她们班的大本营去了。
魏弋没出声,盯着她的背影看。
“魏弋!点名了。”
他回过神,快步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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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老师教她们做了一套拳后就给了他们一筐皮球让他们自由活动。
周宜宁最喜欢玩球,去篮子里挑了一个气最足的皮球,揣在怀里打算去找魏弋。同桌易子菡拉住她问她去哪。
周宜宁:“我去找我好朋友。”
“谁啊?那我跟谁一起玩呀?”易子菡有些委屈地皱眉。
周宜宁犯难了,一边是自己刚许下的承诺一边是自己可爱的同桌。她揣着皮球环顾四周,并没有在操场上看见魏弋的身影。
……那就不算自己不守约?是他自己消失了。
“我跟你玩。”周宜宁拉起易子菡的手。
“好!”易子菡喜笑颜开。
两个人玩的是互相扔皮球的游戏——
朝对方扔过去,对方接住就可以往回扔了。看看谁接住的次数更多。
周宜宁玩这游戏时干劲十足,眼神像是黏在圆滚的皮球上一般,它砸地她就往下看,它腾空她便也抬头看天,视线的焦点只在这一颗皮球上。
易子菡反应没她快,也跑得比她慢,输了好几次,但是两个人都很开心,聚在一起笑得咯咯直响。
玩到一半,有人加入了。
是她们班班长祁恺乐。祁恺乐是他们班成绩最好的,是周宜宁和易子菡的前桌,叁个人平时经常一起玩。
两个人变叁个人,他们便站成一圈扔球,像在传递火花一样,你扔给我,我扔给他。
祁恺乐的顺序是扔给周宜宁,他是男生,力气也比女生大一点,扔出去的距离比两人的都远,但是周宜宁总是能接住,接到球的时候,调皮地向祁恺乐吐吐舌头,“我拿到了哦。”
年纪小的孩子最喜欢较劲攀比。
祁恺乐总是在心里想着,下一次一定要扔得再远一点。
球转到祁恺乐手上,他眼神一凛,使出吃奶的劲扔了出去。
皮球在天空中划过一条黄色的弧线,易子菡都看呆了,太远了……
周宜宁的眼里只有那一颗球,它在天上的时候她就开始撒开脚步跑了,越跑越急,很怕自己接不到那颗球,所以待她发觉球已经被人接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她猛地撞上那人,脑袋瓜磕到对方的脸,那人没站稳,两具小小的身体一起跌倒在地。
黄色的皮球落在地上,越滚越远。
周宜宁摔得眼冒金星,都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多少了。膝盖磕到水泥地,隐隐作痛。但她的脸和上半身很安全,因为下面有人给她垫着……
她意识到这一点后,麻溜地从那人身上爬了起来,还觉得奇怪,被她撞倒的人竟没有哭。
待她看清她撞倒的是谁之后,她想哭了——
魏弋平躺在水泥地上,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嘴唇都在发白。
他半阖眼皮,睫毛扑簌簌颤了颤,“你真的很重。”
周宜宁没空跟他贫嘴,急得快哭出来,“你疼不疼啊?”
体育老师急忙跑过来,把魏弋扶起来。魏弋站起来后,对老师说:“我脑袋后面好像磕到了。”
体育老师连忙伸手去摸他的头,指尖濡湿。
有血。
周宜宁一下子就哭出声了。
她在魏弋身边转来转去,想要伸手摸他的脑袋,又怕碰疼他。
体育老师让她捡好皮球回去上课,打了电话给魏弋的班主任,又叫了几个同学去把魏弋的书包拿过来。
魏弋坐在传达室门口的椅子上,唇色发白,眼睛无神。
体育老师不停地问他怎么样了,他只是摇头说还行。
周宜宁不肯走,她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上,一直在看着魏弋。
她蓦然想起上辈子他自杀的时候。血,红色的血淌了一地。恐惧也像那滩血一般,将她包围在其中,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痛恨自己没用,明明是来拯救他的,却让他受伤流血。她真的很差劲。
湿热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流淌,她哭得满脸都是泪。
魏弋瞥过来,眼皮闭了闭,跟老师说了些什么后朝她走了过来。
“我……对不起。”周宜宁哽咽,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
“没关系。”魏弋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