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开枪射击之前,对毒贩说了一句‘蹲下’。所以那天你并不是失手将毒贩击毙,而是目的明确的灭口。在外人看来,你严格遵守了开枪的准则,你的射击位置从始至终都是毒贩的腿部。而毒贩像找死一样突然蹲下撞到了你的子弹上,是完全不可控的意外事件。之所以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没有人怀疑险些跟我一起从高楼坠落的你,没有人听见你那句‘蹲下’,我说的对不对?”
余森说:“我们可都戴着通讯器,我要是说了什么,肯定不止你能听见。而且如果你听见了,当时为什么不告诉调查组?”
“这就是我只是怀疑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的原因。前几天发现金志浩有问题之后,我才确认了那句话不是我的幻觉。金志浩在现场,你的通讯器到底是开是关,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晏阑无奈地笑了一下,“其实是我从心底里不愿相信,再加上后来你在我病床前演那一出情同手足的戏码,我就把这事翻过去了。”
“我没有演,当时我确实……”
“确实是觉得愧对我?确实没想杀我?”晏阑直接打断道,“我相信。咱们一起玩过攀岩、特训过速降,你知道我的肌肉反应足够支撑我在空中重新调整姿势,直接摔死的几率不是很大。我也知道当年咱们俩人上去,原定计划是只有你活着出来的。你终究没有对我下手,所以我还挺感谢你的。”
“乔晨说你是阴谋论专家,现在我是真的信了。只凭自己隐约听到的一句话你竟然能把当年的事猜得这么清楚,你确实很厉害。”
“其实不止那句话。”晏阑说,“还有现场遗留的弹壳。孙铭睿说当年毒贩用是的64式,而且从弹壳分析,他用的枪并不是野路子。这让我想起了四年前破获的那起枪支走私案,当时收缴了大量64式手枪,那个案子几乎可以算是完美结案,除了一点。”
余森接着说:“除了主犯供述的枪支数量比实际收缴数量多。”
“是的。我想那些枪应该不是主犯记错了,而是你们偷偷扣下了,对吧?”
“没错,是金志浩,那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自导自演,目的就是那批达到了警用标准的枪。”余森顿了顿,“那这次呢?这次你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两年了你都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这一次这么笃定?”
“因为你越界了。”晏阑说,“所有缉毒警都把‘保护家人’刻在骨子里,不轻易拍照、不在外暴露家人信息,不开任何关于家里人的玩笑。你不是第一天当警察,却为了试探我而开玩笑说兰局是你的父亲,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有问题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余森似乎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他长出了一口气,而后说道,“难怪后来我引你去丹卓斯你就去了,揪出曾诚和魏屹然之后你都没有表现出对我的怀疑,哪怕当时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留在治安支队的痕迹都被你放过去了。晏阑啊,你现在真的是厉害了。”
晏阑没有理会余森的感叹,直接提问:“你是什么时候和金志浩搭上关系的?”
“不用这么文明,我知道你想说的是‘勾结’,对吧?”余森笑了一下,“借用你的一句话,很早了,比你以为的更早。”
“为什么?”
“现在再去问为什么好像没什么意义了。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很简单,因为钱。”余森没有给晏阑说话的机会,直接不加停顿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有钱,我也知道如果我开口你一定会帮我,事实上你也确实帮了我不少,但我还不起了。不是钱还不起,而是人情还不起。当年为了给萌萌治病,你一出手就是十万块,你帮忙联系医院、联系最好的医生,你替我卖了多少面子、花了多少精力、托了多少关系?除了钱以外的那些东西,你让我怎么还?我也是个堂堂正正有手有脚的男人,我看着你替我拉下脸去求人、去参加那些你以前根本不屑一顾的饭局,你让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用面子换来的那些东西?”
晏阑说:“我从来就没想着让你还,我把你当朋友,为朋友做什么我都愿意。”
“但是我不愿意!”余森说道,“萌萌是我的妻子,我让我的朋友拉下脸去求人来救我的妻子,我做不到!”
“那你就去犯罪吗?!”晏阑质问道。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较真了。”
“对毒贩的纵容就是犯罪!”晏阑冷着脸说,“你是缉毒警,你比我更清楚每年死在毒贩手里的战友有多少!你手底下每放过一名毒贩,很有可能就会造成前线多牺牲一名战友!你宁可去找金志浩,都不来找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就因为真的拿你当朋友,我才不能再麻烦你了。余森揉了揉眉心,“而且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不是我去找的金志浩,是他来找的我。萌萌二次手术之前,我正在犹豫和纠结怎么向你开口再借一笔钱,金志浩带着银行卡直接找到了我。他说只要我在下一次抓捕的时候放过一个人,卡里的五十万就都是我的了。”
“你就同意了?”
“我有的选吗?我只需要轻轻抬一下手就能拿到五十万。我不用再向周围人伸手借钱,不用看着你们替我着急,替我去做违心的事情,所有人的生活都能回到正轨,这不好吗?”余森怅然地说道,“我知道我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萌萌走了之后他们还在继续用我,给的钱也越来越多,不过我一笔都没动过。我家卧室床头柜上有一张我和萌萌的合影,银行卡在相框背面,你们可以去查流水。萌萌走了,我要钱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