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目睹到这一幕的周老太只觉得眼眶一酸,这些年她自认对大孙子不错,可偏偏这孩子就跟块儿冰似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如今怕就差跟着人家姓沈了。这唯一出!出息的孙子,终究是跟她们老两口生分了。
周老太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走出的房门,只觉得整个脑子嗡嗡作响。
等看到院子里受着众人恭维,一脸兴奋的周老头时更觉得难受的紧。
晚上,看自家老头子还明显沉浸在兴头儿里,睡觉都哼着小调调,真是好不得意。周老太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你这说的是长生?”周老头这才堪堪停下小调来问道。
看自家老婆子一脸急切,周老头反而颇为不以为意。
“老婆子你操心这干嘛,孙子跟沈家亲近不好吗?人家舅舅可是堂堂举人,稍微沾上点都够咱家受用不尽。你看长生今年不就考上了吗?孩子他舅才教了多长时间。”
周老头想到那位沈家那位举人老爷可是眼热的紧。就想长生多跟人家亲近亲近,这都说外甥肖舅。到时候要是能跟他就一样中个举人回来,他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再怎么样,长生也都是姓周的,是咱老周家的人。难道还能改姓沈不成?”
“可长生不只跟咱们不亲近,跟他弟关系都淡的很,这以后可如何是好。”周老太终是说出了心里头最担心的地方。
周老头闻言也默了默,神色也不负之前轻松,过了不知多久,就当周老太觉得自家老头子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周老头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
“都是孩子他娘造的孽,哪怕当初那王氏能收着些,俩孩子也不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周老头下意识撇开了自个儿的关系,其实他心里头也清楚,这跟老两口的偏心不无关系。
周老太也想到当初的自己,看在长福的面上,对王氏的行为挣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今害的却是自家孙儿,只觉得心头发苦。
第67章
送走了房,继续将这些天所得的收获一一记录下来。
这一写便是好些个时辰,直至傍晚十分,沈煊才堪堪停下了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他已经多长时间没写过这般久的字了。
然而看着面前这堆厚厚的“记录”,沈煊只觉得走的这趟还真是不虚此行。
通过这几个月的交流,他在杂交育种之道上又稳稳的前进了一步,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获利颇丰。
沈煊一直都知道,即使他拥有着颇为超前的知识,但其中很多都难以与当今时代条件所适应。
这点在他一开始不断的失败中便可以窥出一二。
但齐老头多年的经验却是完美的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缺。让沈煊不禁感慨,古人在创造上面的天赋还真是丝毫不亚于现代人。
甚至因为自然界大多数对他们都是未知的,有时候反而更能冲破某些固定思维的影响。
认识到这点之后,沈煊不由想到了自个儿。
来自于后世的知识与见识无疑给他带来了诸般好处。可以说倘若他没在小时候便早早的恢复了记忆,他也绝不可能达到今日这般成就。
可前世二十多年深入骨髓的观念,与多年习惯成就的自然,对他身处的这个时代而言,却也未必没有坏处。
有时候正是这种无意识的习惯更为可怕。
想到老师曾对他说出的话:“阿煊啊,有时候老师真的觉得阿煊你,还真不像是当世之人。”
沈煊登时便是一个激灵,心脏仿佛都被人狠狠捏住,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他想不起来当时他是怎么控制住自己,才能不把眼中的惊骇显露出来。
反而一脸嬉笑着回道:“那老师可觉得学生是哪里人儿,您可别忘了,学生这脚都还踩着老师家的地儿呢?‘’
顾老师当时只是微微笑笑。
回过神儿后,沈煊都不知道自个儿居然还有这等演技。小金人没发给他还真是埋没了人才。
后来仔细想想,顾老师当时其实是玩笑的意义大一些。但发现他有不妥却是真的。也是一种变相的提醒了。
想到这里,沈煊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必须得在这二者之间寻到一个真正的平衡点。不能真正遗失自我,但思想行为也绝不可脱离当下。
当然这个前提是,他得对如今这个时代规则有着更为清醒的认知。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煊再度踏上游历之旅。
六月的清晨,朝阳初升,满地霞光璀璨,草丛中露珠似乎都凝结着细碎的光芒,微风中隐隐送来些许花香。
此情此景,李长安这般文艺青年本应该诗兴大发,乐不思蜀才是。可如今脸上却满是愁绪。
“小弟当真就不多留一会儿吗?我们河南府几多美景,小弟都还未曾见过,何必急于离开?”
虽明知徒劳,李长安却还是诚心挽留道。沈小弟是真对他的脾性,哪怕很多地方二人意见相左,但沈小弟为人疏阔,也不计较这些。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小弟已经在此地停留过久了,如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至于那些美景,小弟就只能等到来日再观了。”
“到时候李兄可不要嫌弃小弟过于叨扰才是。‘’
看着眼眶微红的李兄,沈煊微微打趣道……
而李长安,听到一句“来日”心情才算略有好转。
“小弟不管什么时候过来,我李家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李长安郑重承诺道。
两声珍重过后,马车缓缓启动,看到李兄的身影逐渐消失。哪怕自诩不爱多愁善感的沈煊,心中也是酸涩难言。
李兄真是一位极好的知己友人,哪怕两人在一些方面想法可谓是截然不同。
但对方从来不曾试图去否定他的想法,除了在作诗这件事上过于执着了些。这在当下的文人之中可以说是极其难得的了。
自古文人相轻,有些人只要跟自个儿观念相驳,必要言语相对一番,誓要将对方说的哑口无言才能显示出自个儿的“真理”。
好些的,也大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李兄这般能够坦荡包容,真诚相交的实在太少。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而沈煊此时不知道的是,李长安回到家中,只觉心中仍旧满是离愁。
那首流传后世的《伤别离》便是出于此情此景之下。
后世那些学者更是对诗中的‘“友人”进行一系列的猜测,各种考据党可以说层出不穷。最终被证实为沈煊之时还颇为受人质疑。
毕竟,一位是“长于实务”,一生兢兢业业,以累累功绩闻名于后世的肱骨之臣。
另一位则是天性浪漫,最是!是不喜束缚的伟大诗人。
这两人之间,还真能擦出友谊的火苗吗?吃瓜群众们表示实在不能相信。
直到陆续找到的大诗人的好些篇诗作中都有那位的身影。
两人的友谊这才落下了石锤。
此时,二人正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吃着晌午饭,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他们俩人也是时运不济,这才刚走多长时间,便是一阵瓢泼大雨。
一下便是好些天,偏偏走的那地处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破庙里呆了两天,眼看干粮都快要没了,这雨还在下着。
没办法,两人只好冒雨赶路,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总算来到了这家小镇。
这古代出趟远门儿还真心不容易啊。身心都饱受摧残。出来时还是祖国的花骨朵,如今都差不多成了黄花菜了。
二人又在客栈里呆了两天,外头雨也已经停了,沈煊因为有些着凉的缘故也不急着走,索性就坐在角落,听堂内众人在那里侃大山。
这家客栈老板也是个和善人儿,这一群子只点一小坛最便宜的酒,就围了一堆人在这里。也没听老板说什么难听话。可能也跟小镇上着实没什么客源有关。
最开始,沈煊也没怎么注意,只是听个乐趣,无非就是镇上哪家大户有了喜事,排面如何如何大。说的那人手舞足蹈的,跟亲眼见过似的。
“人家那位新媳妇啊,光是头上戴着的珠子,听说都有这么大个。”说着还夸张的用手比了一下。
沈煊听的只想发笑。那么大的珠子戴在人头上怕不是去结婚的,而是去搞笑的。偏偏一众吃瓜群众还深信不疑。
纷纷在那里感慨,张大财主家真不愧是这个。
还有哪家婆娘如何厉害,那家男人又是怎么个软脚虾,碰见家里婆娘,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丢尽了他们男人的脸。
说话那人,更是站起身来,一脚踩着凳子,一脸得意道:
“这娘们啊,就是欠□□,就得好好收拾一顿,以后啊,保管你让她往左,她就绝不敢往右。我家那位可不就这样儿嘛!”
偏偏这时候,突然有人朝着门口大喊了声:“张大嫂子!”
只见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中年妇人正立在客栈门口。
前一刻还在得意洋!洋洋传授着自家“训妻经验”的那人登时脚下一滑,连人带椅摔倒在地,还迟迟不想起身。
围观众人登时一阵儿哄笑。
“张□□子,嫂子都来了,你这咋还不起身儿类!”旁边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这不是一时起不来嘛!”那哥们讪讪的站了起来。仿佛为了证明自个儿不是“软脚虾”,那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自家婆娘这里。
谁知道,人还没走到跟前,那位张大嫂子便急急跑了过来,那人登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面退了一步。
随后被自家婆娘一下子捞了过去,急声道:“当家的,出事儿啦,出大事儿啦!”
见自家婆娘没有在这么些人面前下他面子,怕是根本没有听到。张□□子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后一想不对啊,出啥事儿能让自家婆娘这般着急。心里立时便是一个咯噔。
“这是咋了!”
而张□□子几乎站不住脚,他儿子可还在家里头呢。
那一桌其他人也具是慌张不已,他们基本上都是过来镇上找活干的,张□□子好赖还带着自家婆娘。他们媳妇儿儿子包括爹娘可都还在村里头呢。
急忙逮着张大嫂子问个清楚。
“我这是还在人家老爷家里帮忙时候听人说的,说是咱们铁帽子山垮的厉害,如今去村子里的路都给堵上了。”说着,张大嫂子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她当初咋就没把儿子一道带出来呢。吃些苦算什么,那也总比现在这般没个消息!
刚刚还在这里侃大山的一堆人没一会儿便走的精光。怕都忙着去打听消息了。
沈煊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颇为沉重。前些日子这般大的雨,怕是形势不容乐观。只希望村子里那些人千万别出事才好。
还有,这滑坡的这般厉害,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