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下定了决心:
“侄媳妇儿,老头子也心疼钱大爷几个,可咱们村,不能就这么没了呀!
钱大他们是救不回了,可村里这么多人性命,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填进去。”
而趴在地上的钱大婶,早就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再也瞧不到她最后的希望。
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也生生的断掉了。
想着屋里头动弹不得,话都说不出来的父子三人,钱大婶满是眼泪的脸直直的扑进地里,痛哭出声。
第二日,官差到达的时候,钱家父子已经被村里人牢牢绑着。钱大婶母女俩儿也被几位妇人看了起来,任凭两位如何哭喊,也都无济于事。
过来押人的捕头是由章大人亲自提拔上来的,自是知晓其中猫腻。
任凭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在那里生泪俱下的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蔡捕头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此时更是一脸的高高在上:
“你们可知晓前天来的那位是谁吗?那可是举人老爷,谋害老爷这般大的事情,哪能这般轻飘飘定案。”
举人!那两人里头居然有位举人老爷。这颗大雷砸的钱老头站都站不住脚。心里惊道
“这事坏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那位捕头的声音:
“你是这村里的主事,那就跟咱们走一趟吧!”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扶去着老人家!”
钱老头还在晃神之间,就被两位捕快给“扶”着要往村外走了。
说是扶,不如说押比较恰当。一路上,钱老头不知道“体力不支,昏倒在地”多少回了,愣是被叫醒了过来。
跪倒在冰冷的地上,一旁是一摊烂泥似的父子三人。
拜过县官后,看到堂上站的沈煊二人,钱老头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朝着两人哭诉道:“小民身为一村之长,却没能管好村里人,冒犯了举人老爷,真是该死!”
说着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钱老头脸上瞬间就红了起来,可见这下手之狠……
而这位仍旧觉得不够,又猛扇了自个几个巴掌。
而沈煊此时也抬眼看着这位“无辜被欺”的老人家,面无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听您老的意思是,您对面前这三人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竟是毫不知情?”
“县尊大人明鉴,举人老爷明鉴,小的也是前些日子才发觉这钱大一家子有些子不对。举人老爷来的那天,小的是生怕有人出事,这刚得了消息,就急急的召集村民们过来。”
“可惜,小的这还是晚了一步,这才让举人老爷受这般的委屈,小的真是,真是,万死都不能赎罪啊!”
听着这位生泪俱下的表演,看着倒是挺符合事实的,然而真正能决定他命运的两人确是丁点不信。
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是在担心他的安危,这怕不是在搞笑。当初那些人还是点着火把的,那一张张带着兴奋的脸他到现在都不曾忘记。
他眼还没瞎呢?
而章元景更是开口道:
“本官细细查阅了近几年的案件,发现其中多件颇有些蹊跷之处。”
!“那些个山匪虽然张狂,但其手下却也少有伤及人命。多数往行人不过是被抢去了财物。”
“而有些人更是出发前便跟家人说过,会尽可能避开那些山匪。”
“但这些人,当时也都没了音信。”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一个偏僻村落,村中人这几年却能买的起大量粮食,敢问这钱财从何而来?”
这两天,沈煊和章元景可没少讨论那些人可能露出的行迹,毕竟牵扯人数众多,没有确切的证据恐怕难以行事。
而这两天的功课没有白做,章大人这每说一句,钱老头的脸色便灰白一分。最后一句话说完,对方已是面色如雪。
他千叮咛,万嘱咐,银子拿了就拿了。那些金贵物什自个儿留着压箱底儿就行了。万万不能漏了行迹。
没想到啊,这些人前头拍着膀子应下的,后头就犯了忌讳。还有他那孙儿,当初交代他留意着当铺的动静,看有没有那等不晓事儿的。
这下,是彻底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盼着,这位县尊大人不愿大动干戈。
可瞧着这位如今这态度,还有那位差点没了性命的举人老爷,钱老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背上再也直不起来了。
说实话,也就他们村子自个儿觉得他们行事如何缜密。
人这手里一旦有了钱财,又不是什么极其聪明的高手。不过一群无知村民,不管在谨慎,总会露出行迹来的。
那些人只以为整天穿的破破烂烂的,就不引人怀疑了?
这天下,聪明人何其之多。
只是,不涉及自身,谁愿意多管闲事,平白惹得一身猩气。
有钱赚,谁还会管这钱财从何而来?
沈煊看着地上这位心如死灰的老头。这位聪明,却又不够聪明。偏偏还觉得总得意于自个儿的头脑。
也不知这村中种种,这位扮演的是何角色?
第72章
此时无需他人在说什么,钱老头这里也已经是面如土色,而一旁的钱大父子三人也未好到哪里。
钱大能骗得这么些个行人,这些年来都未曾失手,即便借着地利的缘故,但其本身也绝不是个笨人。
自从得知那位根本不是什么小商户之子,而是位举人老爷时。他就知晓,如今他们父子三人怕是谁都逃不掉了。
亏他自以为聪明的套了许久的话,还以为把人家的跟脚都摸清了呢!
谁成想,人家早早的便开始抵防起了他们。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钱大头使劲儿昂着脑袋看向立在堂中的沈煊。
那人只静静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他是怎么会以为那只是个小商户家的儿子呢?
明明是头狮子,偏偏他们所有人都把人家当成了待宰的羊羔。
也怪不得他们落得个如今这般的境地。
而就在此时,沈煊给燕兄递了个眼色,燕云长便走上前去,一番动作之下,钱大三人很快便发现自个儿又可以张口说话了。
可三人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心中的恐惧反而更甚,果然接下来便听到上头大人开始发问:
“钱大,本官问你,你们父子三人是自何时起开始打起了过路行人的主意?期间又有何帮凶?共犯下多少起案件,还不据实招来?”
钱大头对活下去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此时也不再隐瞒。
说实话哪怕心中早有猜测,沈煊也依旧被这笔数字惊的心头发凉。
六年不到便已是十多起案件,且行人们也是单独上路的少。
也就是说,短短几年,这些人手中,少说也已经有了高达几十条的人命。
怕是连山匪都没有这般可怕。
且那些无辜路人们,就如他们一般,费心绕过了山匪,以为终于可以松了口气的时候,却不知自个儿早已经走进了狼窝之中。
沈煊此时无比庆幸自个儿无意间路过了此地,否则这些人接下来怕只会更加的丧心病狂。
可惜!惜的是,这位虽对自个儿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却对帮凶一事矢口否认。只说是自个儿贪图钱财,才去谋害行人,两个儿子也是受他的指示。
那些钱财也是他见村中众人生活艰难,才有心去帮助一二。
这些话,尤其是最后那些,简直可以说漏洞百出。
偏偏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上任官员又是那般情况,手中可用的资料几乎没有。他们如今也只能找到那些人使用赃物的证据。
倘若钱大头一意承担所有罪行,那么那些人至多也不过会判一个知情不报,包庇罪犯的名头。
可在场所有人都知晓,那些人绝对不只是包庇而已。若真让他们成功减轻了责罚,又让那些魂断他乡的受害者们如何安宁。
沈煊表情微微一凝,他此时更加担忧的是这位章大人的想法。
毕竟一家之恶可远比一村之恶说起来好听多了。他可是知道,本朝可是将治下犯案情况作为衡量官员政绩的标准之一。
这在古代社会可以说是极为平常了的,甚至就算是现代,一个区域案件频发,在位者也要承受不小的压力和质疑。
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被成为政通人和的典型代表。
这时候爆出这般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难免对章大人的官声有碍,甚至连政途都会受到影响。
虽然短暂的接触下来,他对这位章大人的人品还是有些信任的。但是事关前途,试问又有哪个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而像章大人这般的世家子弟,身上所背负的也绝非自个儿一人的前途未来。
果然章元景此刻有那么一瞬间的游移。虽然有些可耻,可当他在听到这位一力抗下所有罪则之时,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无他,这些人犯案之多,伤亡之众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期。谁能想到一群乡野村夫,这胆子,偏要上天了呢?
此案一旦开审,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更为可气的是,在他在任的这几个月中,已经有了两名行人死于贼手。这要是被有心人给利用起来,他的仕途………
即便章元景脸上并未明显露!出什么异色,可沈煊心中还是一个咯噔。他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古代一县之长权利何其之大,倘若章大人不愿深追,那旁人多少劲儿都是白使。
看着那位钱老头明显又活泛下来的眼神儿,沈煊双眸暗了一瞬,这才出声道
“钱大,你方才的那番话,别说是在下了,就是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们也是决不会信的。”
“最后,你们那些个“好乡邻”们是何人品,恐怕你们也清楚的很,将家人托付于此,不知心中可还安宁?”
果然钱家三人登时便有了不同程度的动摇。
就连章元景,脸上的游移之色也逐渐褪去。
沈煊这一番话不仅是对钱家父子说的,更是在提醒这位章大人。
若是有受害者家人找来,这结果明显漏洞颇多,经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