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出口, 他按着她的那只手就更重了。
但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回答她那句“不能什么”。
只是维持着那个动作,保护的姿态。
山路不平, 时不时都会颠簸一下。
他抱她抱得很稳,但还是会在他的怀里不时随着颠簸动上一下。
身上馨香夹着风雪灌进鼻子里, 竟似带了些春意的味道。
就犹如风雪中竟绽放了一朵桃花一般。
只那么一朵,却开出了入心的芬芳, 但又担心风雪太大, 瞬间就能将她卷走。
林窈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抬头看他, 偏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她还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呢。
等又一个颠簸过去, 她拽他的衣服,也不问他“不能什么”了,只是继续问他,“好不好嘛?”
这一回带了十足的撒娇。
声音像是勾子一样勾着他的心。
勾得他想把她抱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可是再想, 他也只能按住这心思。
之前在她喝醉酒的那晚,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被他强行按下去了。
他想他可以对她好。
可以很宠爱她。
他一开始照顾她是因为她父亲,因为她父亲是受他母亲牵连才死的。
照顾她是他的责任。
但时间久了, 他发现他很想要照顾她, 宠爱她, 不只是因为责任,只是因为他想要。
这是他在他母亲死后,这么多年来除了极限的训练和任务之外, 能让他产生感觉的一件事。
......他接受了这一件事。
但这是他的事。
他不会允许自己干扰她的生活。
生出对她做些什么的心思。
就算那是关在笼子里的,蠢蠢欲动的野兽。
也是关在笼子里的, 沉到无尽的黑暗的底处。
可现在, 她跑到了那里, 站在笼子前,想要把那笼子放开。
......但她只是贪玩,只是贪新鲜,好奇。
却不知道有些东西放开了,可能就收不回去了。
他深吸了口气,又是一口夹杂着她的体香,连着无数风雪的寒气。
他想说“不行”,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他想,她只是一时兴起。
他也不必对她太过严格。
他愿意宠着她。
也没有什么。
这不是答应的话。
可是却也没有拒绝,也没有推开她,甚至没有丝毫的指责......这态度简直比林窈当初以为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她本来就是个给个□□就能往上爬的性子,这会儿自然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忐忑和小心。
她道:“为什么要考上大学?......你说‘等我考上大学’是答应了我的意思,但是要等我考上大学才能变成真正的女朋友吗?”
她撒赖的语气就好像尾巴都翘天上了。
他想说“不是”。
可是她却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叽叽喳喳的。
他终于忍无可忍,握着伞的那只手在她脑袋上重重摁了一下,林窈在他怀里闷笑,世界才安静了。
*****
从许陵镇到孟乔村并不远,坐着牛车即使是下着雪,牛车走得慢,不到一个小时也到了。
牛车停在了一个大院子的外面。
韩向军起身拉林窈。
可是林窈站了起来却拽着他的胳膊“哎哟”一声,皱着鼻子弯腰敲腿,娇声道:“韩叔叔,我腿麻了。”
韩向军:......
他低下身,在她的“不要”中抓住她的腿给她按了按,林窈觉得自己就是在受酷刑,但神奇的是,等她再抬腿,竟然真的慢慢好了。
“啊,这么有效。”
她嘀咕道,“还是你有办法,我以前每次都要扶着墙难受好久。”
以前为了给周巧娘治病,她元气受损太多,身体弱,冬天还是很受罪的,也就是这几个月养了养,也几乎没怎么再放血,今年冬天才好了许多的。
他下了车,又抱了她下来。
拉牛车的大爷早下来了,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等两人下来了,他才笑眯眯道:“女娃子,你男人对你真好,这是回娘家送节来着?”
韩向军林窈:......
这回不等韩向军说什么,林窈就抢在前面笑嘻嘻道:“嗯,是的,谢谢大爷,我也觉得他对我很好。”
韩向军:......
但他也不会跟个陌生的大爷解释那么多。
只能默默地从钱包里掏出了两块钱,递给了大爷。
大爷接了过去却又忙将一张一块的拿出来还给韩向军,道:“唉,不用这么多,五毛钱就行了。”
其实平时他这牛车一趟只要一毛钱。
但今天过年,又是下雪,还只有两个客人,所以就多收了几毛。
韩向军道:“应该这个价钱的,过年还麻烦您老人家。”
并不是多给您的。
而是本来就应该这个价钱。
林窈见老人家还不肯要,就在旁边帮腔道:“大爷,您就收下吧......这一趟是您今年第一趟生意吧,新年见喜,今年一年都会顺顺利利,幸福健康的。”
老人这才高兴的收下了,临走时还道:“女娃子长得真好,心地也好,明年啊早点生个胖娃,等明年过来,再拉你们来。”
林窈笑嘻嘻:“唉,大爷,我还小呢,过两年再要娃,不过有没有娃都找大爷你送我们过来。”
“好嘞,好嘞,”
老人道,“晚上一两年也行,反正现在啊,也只能生一个,也不急着。”
林窈笑道:“那就生双胞胎。”
“那敢情好。”
韩向军:......
等老人走了,林窈转身就去挽韩向军的胳膊却被他拨开了。
他道:“一会儿好好说话,也别胡说八道。”
“知道了,知道了。”
林窈心情很好,道,“那不是不认识的大爷嘛。”
院子大门是开着的。
两人说着话,屋里的人早已经看到了动静,一个大叔走了出来,韩向军示意林窈,就领着她也进了院子。
大叔道:“唉,你们两位是?”
林窈跟在韩向军后面没有出声。
韩向军先道:“打扰了大叔,我姓韩,这位姓林,叫林窈,我是带她过来寻亲的。想请问一下,这里是孟石林老人的家吗?”
出来的那位大叔叫孟继梁,正是孟石林的大儿子。
家里早就有镇派出所那边认识的人打过招呼,说堂妹那边有亲戚过来探亲。
没具体说谁,但堂妹那边......他猜想不外乎是堂妹的夫家林家的人吧。
果然姓林。
他请了两个人进去。
屋子里人多,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韩向军和林窈。
......不只是因为两人是陌生人的原因,还有这两人的外形都太出众了些。
孟石林是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家。
他看到林窈就愣住了,道:“你姓林?你是建业家那边的人?”
林窈伸手脱了手上的手套,还有脑袋上笨重的大帽子,点头,道:“外叔祖?你是我妈的二叔吗?我听别人说,是你和外叔祖母养大我妈的。”
一句话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所有的声音也都没有了。
好一会儿,眼眶发红的孟石林转头问从厨房里闻讯赶过来的老伴孟老太太乔恩莲,道:“桉子他奶,你过来看看,这孩子跟楠楠像吗?”
孟老太太已经上了前来,她一把抓住了林窈的手,道:“姑娘,你是说......你是说你是楠楠的孩子吗?”
林窈点头。
她笑道:“据说是的。听说我跟我妈长得还有点像。”
她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平时不会有,只有扯了嘴角笑的时候才会有......这个笑容,林窈自以为是她自己独特的笑容,却让孟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
一屋子的人,有些话也不好说。
孟老太太就拉了林窈去房间里说话,进去的还有孟石林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先前的孟继梁,还有二儿子孟继柱,当然还有韩向军。
至于满屋子的儿媳孙子孙女,就都留在了外面。
进屋子孟石林和孟老太太先问了林窈一番她的身世。
那个十年的时候,孟家因为是地主成分,情况很差,所以他们连侄女出事的事情都不知道。
直到前些年情况好转,他们找去了孟楠下放的那个公社,才知道侄女去世的消息,他们听说侄女有个孩子被抱去了周家村,也去找过周巧娘,可是周巧娘告诉他们的消息是他们侄女生的那个女儿因为早产身体弱,也早就过世了。
林窈看他们面色很差,忙解释了一下,道:“那时候也不能怪我阿妈,她一来是不舍得,二来那时候我还小,又看起来比一般人傻,她也不敢把我交给别人。”
世道险恶,毕竟是放在手心里疼的孩子,哪里舍得交给别人?
孟家人心里虽然难受,但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她临终前还是说了出来,还把这孩子养得这么好。
这么一说都说了大半个小时。
这期间韩向军一直在旁边站着,一句话都没说。
孟家人早就对这位身姿笔挺,颇有气势的年轻男人好奇......只是一直没来得及问而已。
这会儿说起原州城,孟老太太总算是看向韩向军,问林窈,道:“窈窈,这个年轻人是什么人?是你大伯家的堂哥吗?”
“才不是。”
林窈忙否认,她道,“这个是韩同志。以前他妈妈跟爸妈是朋友,他还是爸爸看着从小长大的。这一次我阿妈临终前说出我的身份,是韩同志去周家村开车接我回城的......”
“唉,本来我去原州城,是要住在我大伯大伯母家的,可是我大伯母不喜欢我,让我睡客厅,还想要我给他们家洗衣做饭做保姆,我就不住他们家......可能当年就是因为不敢相信我大伯父大伯母的品性,小的时候我阿妈才不敢说出我的身份。”
毕竟林建明对她有愧,女儿的话她还能有权做主。
如果说她是林建业的女儿,林建明想要带走她,周巧娘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她摇了摇头,把话又转回来,道,“现在我是住在这位韩同志家里,就在他家附近的原大附中读书。”
韩*同志*向军:......
那边林窈还没说完,大概是怕孟家人对韩向军有什么误解,忙又补充道,“韩同志以前是在部队里,是海军陆战队的营长,半年前才因为出任务受伤,现在就在公安局做刑侦大队的队长。”
孟老太太和孟石林忙从对乍听到她那大伯父大伯母一家竟然敢虐待她的愤怒中抽回神来,对韩向军先是感激后又敬仰。
他们忙感谢韩向军,然后又说林窈,道:“窈窈,这位韩同志对你这么好,那你怎么还这么生疏的叫他,怎么也该叫他韩大哥啊。”
“我叫他韩叔叔。”
林窈道。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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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不就是一个称呼嘛,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韩叔:(哄她)嗯,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不要想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