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没有听错!”
食客们悲愤交加,但依然乖乖的拿出了手机扫码,关注了x夜宵摊x。叶夭听到叮咚的消息通知声,满意的点点头。
“啊,想起来了。”她掏出笔,在小黑板上某个地方加了一行字,“这次我提前通知了哦,我是不是很棒?”
食客们定睛望去,只见小黑板上写着笋丁鲜肉小笼的那一行后面多了一个括号;内写(五天后下架),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老板,你是魔鬼吗!五天后下架是什么意思?后面就不卖这个了吗?我没有理解错吧?”
“不要啊,我才吃过一次!”有食客哀嚎,不是他来得少,而是每次他都赶不上号。这家夜宵摊除了主食供应量充足,其余都需要抢。九点钟开摊,九点半后来就基本上只能吃炒粉还有拌面了。
“你还吃过、我一次都没抢到过!”另一位食客更伤心——有一次他明明来得已经很早了,但却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份笋丁鲜肉小笼被排在自己前面一位的食客给端走,简直是人生一大恨。
叶夭:“本来当初上架的时候就写了是时令菜呀,再过几天,春笋就不嫩了。”
她做菜,有着自己的标准。虽然五月的春笋,挑挑拣拣其实还能上一些高级餐厅的菜单,但她却不认同,既然说了是时令菜,就一定选这个时间段里品质最好的才行。
有聪明的食客反应过来:“那五月的时令菜是什么?”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既然笋丁鲜肉小笼是四月的时令菜,那五月也应该有时令菜呀。群众们的呼声开始振奋起来:“对对对,老板,强烈要求五月也要有时令菜。”
“凭什么四月有了,五月不能有?是瞧不起我们五月份吗?我们五月份做错了什么,它还只是个孩子呀!”
“跪求五月的时令菜无缝对接。”
这个要求很合理,叶夭认真考虑了一下。好像每个月推出时令菜的话,还蛮有趣的。毕竟要是真的一直卖炒粉和拌面什么的,自己估计再做一两个月就会无聊到想要收摊了。
“行,满足你们,不过五月的时令菜我还没想好。”她想到一个主意:“这样吧,我到时候在微博上发起一个投票,你们可以给自己喜欢的菜投票,票数最高的等到笋丁小笼下架后我就开始上架,可以吗?”
食客们愣了一愣,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老板,你太会玩了!”
一定要去投票!想到自己可以决定夜宵摊五月份的菜单,忽然有点小激动。
如今到夜宵摊来吃饭和宵夜的人,不再仅限于周围的住客以及附近办公区的上班族了。经过上一次微博的宣传,有很多在随城别的区生活的人也会慕名而来。原本夜宵摊要等到十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才是人流最旺的时候,但现在已经很多人在八点半的时候就会守在这儿等着叶夭来开摊。每人限量购买的绿豆沙和笋丁鲜肉小笼在开摊后十分钟就会被抢购一空,炒粉和拌面的总量也被一加再加。
她算了算,现在一个晚上,她能卖出两百多份粉面。她的定价高,算上绿豆沙这些的售出,每天的营业额在一万左右。和之前开私房菜馆的收入没得比,还更忙一些,但这种置身于人群之中的感觉却让她更开心。
夜宵摊公开营业,价格透明,每天出多少单只要稍加观察就能看到,只要有心就能很快算出营业额。因此,在摊子不远处,又冒出来两家夜宵摊,只不过相比起叶夭这儿的环境和设备精致干净,那两家看着要更加的,额,接地气一点。
一家卖的是小吃类,老板姓李,叫李铁柱,人和姓名一样的憨厚,主营铁板煎豆腐和煎火腿肠,没招牌。而另一家,巧了,卖的也是炒粉,老板姓王,王利发。他的摊子就叫做“利发夜宵”。
说起来,李铁柱和王利发的选择都没有错。李铁柱想着,这么多人来吃叶夭家的夜宵摊,他卖点小吃,价格又便宜,总有人会来买一点儿。他的选择是对的,很多食客在叶夭这儿排队的时候,肚子饿,转头看到旁边的小车上,豆腐和火腿肠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孜然以及葱花的香气,都会花上五块钱买上一份先解解馋。于是半个月下来,李铁柱的营业额也有五千多块,刨去成本的话赚了大概三千多。虽然和旁边的夜宵摊没得比,但比起自己到处去打零工要好多了,也轻松多了。
李铁柱决定紧跟着夜宵摊那个美女老板,把这份小生意给做下去!他偷偷的去关注了叶夭的微博号。
而同样卖炒粉的王利发,却卖得很不理想。其实他的选择不算有错,按照人的常规想法,来叶夭夜宵摊吃东西的人都是想要吃炒粉的,那既然那边排队时间久,等不及的话可不就选择旁边的了?毕竟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而且,自己这边的定价更低呀,叶夭一份牛肉炒粉敢卖到36,他卖18,几乎半价。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叶夭的夜宵摊出品在食客们看来,就是稀罕东西!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食客等不及来他这儿买炒粉,但第二次,又默默的转回到了叶夭的摊子上排队。毕竟,同样的东西,对比起来会更加的强烈。于是,前面一个礼拜,利发夜宵的营业额还不错,一天卖了一千多块钱。王利发雄心壮志,觉得自己可以把隔壁的客人都抢过来。但没想到,几天后,他的销售额就几乎腰斩了。
王利发看着隔壁熙熙攘攘的人头,再看看自己门可罗雀的摊子,脸色泛着铁青。
和李铁柱只想着养家糊口不同,王利发其实有点小钱。夜宵摊不是他的主业,大排档才是。就在一两百米远的地方,那几家半死不活的大排档里,就有着他的“利发大排档”,主营的也是晚餐和宵夜生意。只是这一两年来,随城人宵夜都爱去滨河路,这边的生意也就一落千丈。
做餐饮生意,流水很重要。没有进账,就没办法买好的新鲜的食材,而没有好食材,味道会变差,客人也就更少。利发宵夜就处于这种恶性循环中。因此当王利发看到不远处居然有一个小宵夜摊子,居然卖这么贵还这么多人来吃,他陷入了深深的嫉妒。第二天,就让店里的伙计去买了个小推车也来摆摊。
而嫉妒转为妒忌,是他在叶夭旁边开摊好几天,算出她每天的营业额上万而自己的生意却越变越差的时候。
“同样一份炒粉,有那么大的差别吗?”王利发不爽的嘀咕,还酸溜溜的加上一句:“还不是看那小姑娘长得美,炒粉西施,嘿。”
旁边的李铁柱听到了,很认真的说:“是真的好吃。”
他吃过了,他没文化不会描述,只觉得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炒粉。可惜就是有点贵,没办法和一些熟脸的客人那样,几乎天天来吃。
王利发白他一眼,这个憨憨。
是,他也吃过了,觉得好吃。但也不至于让人能当食堂一样天天来吃吧。主要是,那么贵呢!
“切,”他冷哼一声,酸气冲天:“这还指不准是往里加了什么东西呢。”
比如他以前,就爱往汤里加个什么不该加的香料啥的。
对,说不定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闪电一样,让王利发被妒忌的黑雾笼罩了的心里忽然有了光亮,就像是指路的明灯,让人不由自主的往那儿去想去看。
第18章 罂粟壳
王利发其人,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他的大排档生意不行和他的为人也有很大的关系。和他同期在一个地方开大排档的人,在滨河路兴起后都早已经把店面转到了那里,现在也赚得盆满钵满。王利发却没有,因为他没钱,当时他的大排档就是那条街上生意最差的。
而他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向来不会反省自己,只顾盯着别人,背地里下点小勾子,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这次他盯着的是叶夭。
一开始,他给城管局的朋友打了电话,举报叶夭摆地摊,扰民——卫生不干净这一点他不敢乱说,毕竟只要来实地调查一下就能看到。
本来觉得就算是叶夭不被赶走,也要吃好大一番苦头。没想到,第二天他那朋友就给他回了电话,说叶夭的地摊是经过了许可的,而即使是没有正规的许可经营证,在这个时候他们城管不仅不会管,还得要给摊主们提供帮助,毕竟上头已经决定要通过地摊经济促进消费。要是这时候扯出来他给一个夜宵摊,还是这么红的夜宵摊下绊子,闹大了的话那不仅是他,连他领导都没好果子吃。
至于扰民,那地儿本来离居民区就有点距离,等到周边的居民投诉再说吧。
王利发没想到这招居然不灵,然后他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的灵光一闪,马上就给食品卫生监督局打了电话,举报叶夭的夜宵摊往食物里非法添加罂粟壳。
是的,他那天就琢磨了,炒粉、拌面、绿豆沙这些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怎么她摊子上卖的就这么好吃,让人吃了还想吃呢?肯定是添加了什么不该添加的,比如让人上瘾的罂粟壳!有一段时间,他自己就这样干过,真的有用,后来胆子小怕被查就及时的收手了。
食品卫生监督局接到这桩举报后,发现这家夜宵摊是最近很红的网红摊子,人流量很大,于是很重视,当天就给匿名的举报人回复,表示会立刻调查此事。王利发接到回复后,得意的哼起了小曲。要真是被查实,那可是可以被刑拘的罪责;而要是没有添加,自己是匿名,苦主又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自己只是身为热心市民对其表示了怀疑,那也合情合理。
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柯志成。
那天他在叶夭的夜宵摊上遭到了冷遇,不仅没有享受到上宾的待遇,也没有拿到车马费和好处费,心里愤愤不平。一回去他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探店稿。
柯志成有点小聪明,他倒没有在稿子里一味的贬低夜宵摊的食物,反倒是真心实意的夸了几句。但在文章的末尾却提到了夜宵摊的价格,并表示这个价格甚至都比一些大餐厅要更加的贵,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却是在字里行间暗示一个夜宵摊标这么贵的价格,十分的不值,性价比不高,老板不厚道。真的有一部分不在附近本来想找时间来尝味的食客,在看了这篇推文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也对,同样的价格,我在哪儿不能吃到好吃的粉面呢?
但也有一部分叶夭的老顾客,在看了这篇公众号后,有点生气——值不值得这个事儿属于个人主观意见,有他们这些喜欢得不得了的客人,自然也会有不喜欢的,这都很正常。这篇文最大的问题是结尾时候的写法,虽然没明说,但却在暗指老板定价心黑手辣,而食客们在从众心理的诱导下成了冤大头。
“这作者是个老阴阳师吧?”
“而且这个价格贵吗?比起它的品质,这个价格一点都不贵好么?!”
“价格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钱包。”
“我去,这家的绿豆沙卖25一碗,还嫌贵?知道它有什么功效吗?卖一百一碗我都觉得它卖亏了!”
“这样一碗小小的绿豆沙卖二十五不贵?楼上你们家是开矿的吧?真的是人傻钱多速来。”
谁都不想被当成冤大头,于是在这篇文的讨论区里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骂战。最后争论来争论去,焦点开始逐渐的转移到了绿豆沙上面。
一碗绿豆沙能有什么功效?柯志成看得有点懵——
评论区为了给夜宵摊正名,开始现身说法,表示自己本来失眠睡不着,严重到医生都没辙只能靠吃安定,结果在吃了夜宵摊的绿豆沙之后,能够一觉睡到天明。
柯志成看到这条后翻了个白眼:“真是弱智!这么说起来,连医生都不用了,大家都去抢绿豆沙就好了。”
下一秒,他愣住了。
翻出微博来,他在同城搜索了一下,果然发现几条提到了绿豆沙的,只是都是素人,没有流量也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有说吃了绿豆沙后让自己头脑清醒不少的,有说吃了绿豆沙后提高了自己记忆力的,还有的应该是高三生,说就靠绿豆沙续命,复习效率翻倍,可惜就是太难抢了嘤嘤嘤之流。
柯志成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个大新闻的气味。他开始兴奋到颤抖——
绿豆沙治失眠,绿豆沙提升记忆,绿豆沙让高三生上瘾,一碗神奇的绿豆沙......最重要的是,这碗绿豆沙卖tmd二十五块!
这就是虚假宣传、非法获利甚至是非法添加吧?
不得不说,柯志成和王利发的脑电波在这一刻殊途同归。
就在柯志成也紧锣密鼓的在暗地里搞事儿的时候,食品卫生监督局的工作人员在叶夭营业的时候找了上来。
食监局的人并不是偷偷摸摸的暗访,而是光明正大的来抽检,还按照这种行动的执行惯例带上了地方台的新闻栏目的记者和摄像。一行四五个人穿着制服,浩浩荡荡。
他们在刚转过街角就看到了这几个夜宵摊,人挺多,大部分都围绕在最左边的那个摊子,这应该就是今天的抽检对象。为首的工作人员一路走来一路观察,发现不管是路面还是摆放的桌椅以及叶夭的两辆小推车操作台上都非常的干净,甚至比高级餐厅的后厨还要干净,几乎看不到一丝的油污和灰尘,锃亮锃亮。
这一下子,他对这家夜宵摊就有了好感,于是看向叶夭的眼神也变得温和。
“卫生抽检。”几人向叶夭亮了证件。旁边的记者和摄像开始工作。
叶夭稍微有点惊讶,但并不意外。她从容的点点头:“稍等,我炒完这盘。”
旁边的食客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这些年食监局对餐饮行业时有抽检,经常上新闻,见怪不怪了。而因为入眼可见的干净,他们倒没有觉得会有什么事情,根本没想到其实这次是一次针对性的行动。
“有没有食材的采购表?”工作人员问。
进货查验制度是他们在对餐饮抽查的一个必检项目,但这种小夜宵摊之前非法经营的多,只属于城管管辖范围,并不在他们的抽查范围。他估计叶夭也很难拿得出具体的采购表。现在鼓励地摊经济,如何在这种趋势下对地摊食品的卫生安全进行管理,也很考验他们的工作能力。
没想到,眼前的姑娘似乎早有准备,从收钱的盒子下面拿出一个文件夹:“给,每日的进货记录我都有登记。”
为首的中年男人接过来一看,出乎意料的做得很细致,每天的进货记录,进货地址甚至到一些食材的批次都非常的详细。他不由得夸赞道:“做得很好嘛。”
叶夭不以为意,这算啥?她之前在欧洲开私房菜馆的时候,应付的检查多了去了。而且看到她是亚裔,有时候还会检查得更仔细,这也养成了她在每一道程序上都十分遵守规则的好习惯。
她是一只遵纪守法的好妖怪。
“麻烦把柜子打开看看。”
叶夭定做的小推车(其实并不算小),和常见的那种简陋的夜宵车子不一样,料理台工具齐备,堪称豪华。而且在内侧还装有柜式的抽屉,方便放一些食材和调料以及餐具等。
打开之后各类物品被归置得整齐,入目可及之处都很干净。
中年男子默默的点点头,对卫生情况表示赞许。不过他还是蹲了下来,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检查。
没有发现罂粟壳的原材料。
在一旁的新闻记者也有点懵,她接到任务通知的时候还以为可以搞一桩大新闻,比如“知名网红夜宵摊卫生情况堪忧”之类,没想到,就这?
她都不好意思再往下念自己准备好的台词稿了!
食监局的工作人员在现场全面抽查过后,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但临走时还是按照程序把每样食材和每种调料都取了样带走,要送去相关的检验机构。
如果检查结果最后没问题的话,倒是可以来这里吃一吃嘛。工作人员们走的时候想法十分的一致——实在是太香了!难怪这家现在这么红。
哦对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都检一遍吧,于是,他们把李铁柱的铁板豆腐摊和王利发的摊子也都检了一遍,同样取了样带走。
对此,王利发有点忐忑。
这件事情在叶夭的生活中就如蜻蜓点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