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为数不多的宫人们都在为醉酒的主子们忙前忙后,厅内吵吵嚷嚷的声音散去,剩下的云重就显得孤独又乖巧。
云重怎么说也是在军营里练过的人,尽管确实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但至少还能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宋恬,只是已经没有了什么礼节方面的意识,不再拱手自称一声“微臣”,甚至还在宋恬靠近时主动扶住她的手臂借力,不是很稳地站了起来。
宋恬打从云重的手握上来的那一刻就有些僵硬,身后正打算上前帮忙的叮当更是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响动再引来别人,到时候会传出什么对她家郡主不利的流言。
但是,好像……好像也不是流言?
叮当看着宋恬在最初的僵硬过后,并没有什么不适的表现,反而相当温柔地探了探云重的额头,又附耳过去听他小声嘀咕,接着又无奈地笑着抚了抚他的背。
这流程,这动作……叮当不受控制地想,还真像每次夫人照顾酒醉后的国主啊。
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太子之前没想过他们三个竟然一坛酒都能喝醉,自然也不会预料到云重有可能要在东宫留宿的事情,因此也就没有事先安排,宫人们也只以为云公子晚上还是要回将军府,结果就给宋恬留下了一个如此巨大的烂摊子,艰难地扛着沉重的云重,不知道该将他安置在何方。
思来想去,宋恬想着……不管怎么说,云重都要跟太子更亲近一些,毕竟是亲表哥表弟嘛,再说她一个未婚郡主也实在是不太方便收留一个醉汉,传出去也不好听,放眼望去也就太子这里最合适,当下索性也不麻烦别人,直接和叮当一起将云重拖到了东宫正殿的暖阁内,虽然比不得主子们的房间豪华,就只有一桌一椅一软塌,但是好在里面的被褥还算齐全,还烧着地龙,云公子身强体壮的,应该不会得风寒……吧?
应该不会,嗯。
隔天一大早,宋恬神清气爽地去与男同学们吃早饭,意气风发的三位美男子在新年第一天的状态果然都不太好,宋离和秦宁的头痛都在意料之中,宿醉之后的正常反应。但是那位不停咳嗽吸鼻涕偶尔还打两个喷嚏的云公子……宋恬心虚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这云小将军看着身体相当不错啊,怎么这么容易就感冒了呢,这让人多不好意思。
宋恬心虚喝粥的时候,太子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云重的不正常,揉着太阳穴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是染了风寒之后,着实有些嫌弃:“你这是怎么搞的啊,多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能着凉?是不是夜里踢被子了?宫里虽然有地龙,但是不盖被子还是有些凉,你怎么那么不安分还把被子踢了呢……还有,是谁把你安排到暖阁的?那儿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在软塌上睡一晚还不得腰酸背痛的。”
说着,眼神凉凉地扫向了在一旁垂首站着的一众宫女太监。
宋恬尽管非常希望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最好还能完完全全地忽略掉她这个人,但是眼见着太子就要开始新年的第一次审问,终于还是决定挺身而出,反正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她也没必要再让宫女太监们担惊受怕的。想明白了的宋恬心一横,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那个……是这样,昨晚你们都有些醉了,我便让他们先送了太子和哥哥回去休息,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云公子,便只好先让他歇在暖阁了。都怪我平日里没怎么做过照顾人的事,有些东西可能准备得不太周全,实在是……不好意思。那要不然……等会儿叫太医过来给云公子瞧瞧?”
这一番非常有担当同时又暗含关怀的自首言论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许久,秦宁原本准备训斥下人的一番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最后却还是得春风和煦地安抚宋恬。
“郡主殿下不必自责,说起来东宫本身也就没有专门给云重准备的住处,况且昨夜情况特殊,宫女太监们大都回去过年了,也没留下几个人,郡主能将我们安顿好已经非常辛苦了。”
是真的非常辛苦了,除夕之夜面对着三个醉鬼,郡主殿下能忍着不发脾气都算是给面子,这要是换了哪个火爆一点的姑娘,恐怕把他们三个留在那里在地上睡一晚都是有可能的。
宋恬切实感觉到了秦宁的真诚,但对方越是真诚她就越不好意思,到了最后甚至都觉得还不如狠狠地责备她一顿。
太子和郡主互相进行着商业吹捧,当事人云重却因为感冒昏昏沉沉,只是在听到是宋恬把他安置到暖阁时整个人短暂地清醒了一瞬,然后就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头晕,恍惚之间好像回忆起自己醉得站不起来时,手下就是扶着宋恬的手臂,隔着不算薄的冬衣,能够感觉到那胳膊细得不行,但是温温热热又软软的,甚至还有一点香。
宋离眼看着云重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地就快要磕上桌子,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看在昨天划拳体验还不错的面子上拯救一下他,当即直接一拍桌子,声音大得连云重都被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