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街上的人身上, 宋恬却打从遇刺那日开始就格外担心云重的手,生怕他是中了什么无色无味的毒。从进了城门就急切地催着宋离往宫城的方向走,搞得某宋姓车夫内心郁卒,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工具人。但是为了不让云重成为残疾, 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为小两口服务。
宋国只是一个附属国, 单单是从宫殿的形制来看,就要差上秦国许多, 全然没有那样的巍峨壮观,主要走的是清新雅致的风格,相较而言,更生在园林的精致秀美,颇有文人的风骨。
宋恬还是挺喜欢这种风格的,却也只是简略地看了两眼,并没有仔细欣赏。一方面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漏了馅,另一方面也是时刻记挂这云重的手,就想着找个靠谱的大夫给他好好处理一下。
宋离对他妹妹的小心思拿捏得还是很准的,一路直接将马车驶进内廷,也不顾宫人们惊讶的眼神,与宋恬一道将云重安置在了自己殿内,转身吩咐了人去叫太医过来,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连着赶了两天的车,再强壮的身体也要撑不住,这时候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松下来,整个人瘫在椅子里,狠狠地灌了一口茶。
太医来得很快,见到满脸沧桑的世子,心里一惊,还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也顾不得行礼,上来就要拉着他的手号脉,被宋离伸手止住,冲着云重的方向努了努嘴。
“没事儿,我没事儿,你给他看看,手上有伤,处理得还算即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让你看看会不会中了毒,刺客是南蛮的,我不太放心。”
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一脸焦急的宋恬:“郡主也不放心。”
大概是宋恬的焦急掩盖住了她本身的气场,太医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郡主也在,此时被吓了一跳,毕竟在他的记忆中,郡主向来都是优雅贵气的,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看向他的眼神里都满是焦急,完全没有之前的冷静淡然。
太医在宫里为王公贵族服务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云重,又看了眼依然焦急的宋恬,便基本上已经知道了到现在的格局。
哎,真是岁月不饶人,连小郡主都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太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那恭敬的模样显然已经是将云重看作了未来郡马,皱着眉仔细为云重把了脉之后,跳过了故弄玄虚的步骤,在宋恬焦急的目光下,很快得出了结论。
“世子郡主……还有这位公子,都请放心,只是普通的箭伤,无毒,公子本身体质也好,仔细照看着,恢复得会很快。”
宋恬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阔别已久的笑容。
宋离挑眉:“现在放心了?那就随我去见父亲母亲吧?”
话落,转向云重,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云小将军怕是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云重倒是表现得相当冷静,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在太医的帮助下重新包扎了伤口,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好啊,荣幸之至。”
宋离撇了撇嘴,对他这种若有似无的挑衅感到不满,身体却还是诚实地为他带路。
高祖当年分封的异姓王,都是与他一起在马上打天下的兄弟,个个威武霸气。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城都风水实在养人,到了宋国主这一代,当时的那种沙场上的英武已经基本上看不出来,留下的只有文人的儒雅与清高。
就连女子,或许是因为宋恬带了家乡人的滤镜,总觉得要比京城的那些明艳贵气的姑娘们柔美许多,垂眸时自带一股弱柳扶风的温婉气质。
……当然,哭的时候除外。
宋恬僵硬地眨着眼睛,被宋夫人抱在怀里哭得停不下来,思来想去,还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后背。
许是见她实在是难受,宋离出声解救了她:“好了,母亲,阿恬这不是好好的吗,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宋夫人抹了把眼泪,喜极而泣:“对对对,应该高兴才是。”
话落,又拉着女儿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之后,才终于将视线从宋恬身上移开,看向了一直面带微笑等待着吩咐的云重。
“这位是……云小将军?”
云重立刻打起了精神,向她行了个大礼。
“微臣云重,参见国主、夫人。”
虽然秦国京城与江城相隔千里,但是宋离每个月都要写家书报告他和宋恬的近况,关于小姑娘感情方面的事情自然也会提到。好在他还有一点身为大哥和好朋友的自觉,总会有意无意地说一些云重的好话,争取在父母心中替他留下一些良好的印象。
宋国主和夫人对视了一眼,轻咳一声,脸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未来岳父的严肃,言语中也隐隐有了些考验的意味。
“云小将军这次来是……”
云重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这个问题,一旦都不慌乱,拱手在再行一礼:“微臣奉陛下之命,护送世子与郡主回国。”
顿了顿,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另外,微臣也很想拜访一下国主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