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三点,太阳正烈。
天气炎热,这个点儿新时代广场外一般没多少人。
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往日。
一堆人堵在广场正中央的喷泉处,闹哄哄一片。
洛宁倒在人群中央,手上的传单没握住,洒落了一地。这会儿围上来的人多了,那些广告宣传单,印上了大大的鞋印。
身上白色的T恤沾满了灰尘。
他皱眉,视线落在刮破的衣服上,桃花眼多了丝无奈。
说好的挣钱,一会儿回家,没赚到钱,甚至将身上的T恤给刮破了。根据顾暖忽然转变的性格,今天指不定要被赶出家门。
洛宁捏了捏拳头,摔倒后,手心摩擦沁出的血渍,从指缝溢出,一滴滴落在地上,稍显吓人。
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声。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阻拦。
“阿姨,即使您家儿子犯了天大的错,您也不能再打了,这孩子再打下去要今医院的。”
“是啊,您把自家儿子打出毛病了,到时候心疼不是还您自己。”
“阿姨,这年轻人一看就是刚毕业,还小,我们做妈妈的哪能这么狠?”
王翠花叉着腰,她虽然是个乡下人,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泼辣的女人。
这两年,被养子的金主,拿钱供养,她们老两口带着一儿一女都搬到了城里。
城里规矩多,并不能再像以前村里生活一样,泼妇骂街,骂的再恶劣,顶多被同乡人背后忿两句。
在城里叉腰骂人,别人可不会给她半分脸面,一纸律师函砸在她脸上,就得赔钱。这样的次数经历了两次,王翠花总算学乖了。
虽然有点儿憋屈,可城里生活光鲜又闲适,身上粗鲁收敛一二,也能忍受。
但是最近两个月,身上的暴脾气快控制不住,因为包养赔钱货的金主,突然消失不见。
不仅没有了给他们老两口每个月一万的生活费。小儿子今年私立学校的学费,也没有交给学校。
眼看着小儿子快开学,他们老两口在家中再也坐不住。
去金主住着的大别墅找人,想要像往常一样,闹上一场。
却得知包养儿子的女人破产搬家了!
他们老两口,作为乡下人,不识字,在海市没有人脉,根本找不到人。更愤怒的是,打养子的电话,他不接。
这两个月老两口急得嘴上都生了火炮。
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被切断,手头存款不多。小儿子上私立高中,一年学费五万,马上要开学。
手头拮据,她和老头子被迫出来找工作。
说来也巧,今天听邻居说新时代广场招聘保洁阿姨,她坐了三十分钟公交车,才紧赶慢赶的赶来。
没想到在广场中央,碰巧遇见正在发传单的小畜生。
这些天,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想到最近两个月,她和老头子省吃俭用,四处找工作被嫌弃的辛酸。
王翠花心中的怒火达到顶点,工作也不用找了,扯着小畜生,甩手就是两巴掌。
掌掴一阵不听话的小兔崽子后,迅速被人围观。这城里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劝她打人犯法。
她乡下人,自己打自己的儿子还有错。
王翠花叉着腰,一双吊梢眼狠狠的扫了一眼众人。
“俺打自己的崽儿,有什么错?辛辛苦苦将他养大,俺还不能教育崽儿?”
周围人又欲劝说,王翠花一脚,踢在了倒在地上的小崽子身上。
洛宁捂着胸口,闷哼出声。他垂着头,没人看见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狠厉的冷光一闪而逝。
“你们不知道,不打他不行,这孩子他骨子里烂了。当年俺和俺老头子,省吃俭用,供养他上大学,好不容易把他养大。他却被城市里的繁华眯了眼睛,不正经工作,找了个女人,从此当了个男小三儿!”
王翠花眼珠一转,收回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神色忽的一变,凄楚又无奈。变脸速度堪称戏剧演员。
她痛心疾首的指着倒地不起的青年,胡编乱造。
洛宁唇角微勾,无声嘲讽。
从小到大,养母每次打他都有不同的理由,每一句胡编乱造的理由,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小时候,他会解释,告诉别人养母说谎。
后来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毒打,次数多了,他就不想解释了,没用。
他那个时候想,只要自己走出去,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还给他们,他们就能放过他。
可是……并没有。
尽管他打工兼职,大学期间每月六千的往家里寄钱。他的养父母,仍觉得不够。
他被毁了不要紧,可是他的养母,毁了他的信仰,毁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贾教授。
那时候他就想,自己这些年的奋斗像一部无声的闹剧,讽刺他的努力,不管再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养父母。一句养恩重于山,沉甸甸的痛。
他不知道怎么反抗,错!都是错!
顾暖拿着手机站在人群外围,盯着洛宁的发旋儿看了很长时间。
电话里是崔甜甜的笑声:“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们这种绿茶婊吗?竟然找我办事!”
顾暖语气不变:“我要二十年前洛宁养父从川市火车站拐带他的证据。以你爸省厅局长的身份,调查起来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