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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女士下意识明白了,这个男人就是顾湘说过的补课老师。
    隔着点距离,她又有点眼花,只囫囵个轮廓来。经验人看过来,算是个自持稳重的性子。
    顾湘气得呀,当着妈妈的面,把那些螃蟹和菱角扔进了对过的垃圾箱里,“满意了罢!我还不至于,不至于要去做人家的二婚太太。”
    “你总是这样,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场合,三分颜色就要人命的强势!”这话言重了,很多年了,很多年顾湘没这样怨怼过妈妈了。
    唐文静更气,气一腔热血全为她,她个讨债鬼还不知好歹。个要命啊,“你现在活脱脱你爸爸的样子,贼喊捉贼你知不知道!”
    顾湘不想说话,多一句都是错付。径直归家,母女俩从夹巷里穿过西边住处去了。
    只是说出的话,像那炮仗的余烬味道,久久难以弥散。
    *
    手机里的计时器跳响了,今晚的随堂考也到时交卷了。
    赵孟成叩叩桌案,叫停大家,陆续交卷。
    今日周六,他拨正腕上的表,看看时间,说今天就到这里。老规矩,各自回家,到家群里地标打卡。
    卷子明日出结果,发电子档给大家。下周来的时候,交订正卷并系统讲评。
    时近晚上九点,韩露趁大家七嘴八舌收拾书包的时候,抱着一批讲义来问赵老师题目。
    赵孟成:“太晚了。发截图给我吧,回头回复你。”他要求大家尽可能结伴回家。
    韩露挨着赵老师的桌沿,娇滴滴的口吻,“赵老师,我能搭你顺风车走嘛今天。”
    堂下除了康樱就住这里,七个学生要各回各家,赵孟成的规矩,半数通过才算过,他便问,“还有谁跟我走?”
    明明到底大一岁,她也懂赵老师的难做及男老师的避嫌,忙举手,“我!”
    那厢卫若听到学姐要坐,也厚脸皮地跟着要坐。
    这一吆喝,四个人要跟赵孟成走。他这才应允了。
    车里,几个学生比街道办妇女主任还八卦,说起房东姐姐的新鲜事故,“刚才是被妈妈抓到正着了嘛?”
    “第三者……”
    明明骂几个男生比女人嘴都要碎,“你们贱不贱啊,瞎议论人家是非,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是第三者!”
    “在明明德,”卫若知道学姐名字的出处后就老打趣明明,“你头顶上有光。”
    “滚。”
    就在大家准备人体弹幕第二波的时候,赵孟成一个急刹,害后面两个男生栽冲出来好多。大家这才意识到老赵心情不好,车里集聚的低气压。
    卫若识相地在嘴边做了个关拉链的动作,集体息声,直到下车去。
    明明最后一个下车的,明父认识赵孟成,下车去前,明明才从包里掏出一盒上好的铁观音, “赵老师,这算不算明目张胆地送礼啊。我爸坚持要我带给你,我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可算拿出来了……”
    赵孟成爱喝铁观音,明父别的也不敢张罗,晓得赵不会要,只想着这些近乎礼数范围内的问候了。
    “这好歹是茶叶,要是你妈做的包子馒头啥的,你不得捂馊了。”
    听到赵老师这样说,明明才松动了些,笑了笑,“我爸说了,朋友礼,不是师生礼。”
    “嗯,小点声。别让我的行车记录仪听到。”赵老师的玩笑从来都很别致。
    明明去之前,杀了个回马枪。此时不是师生,是朋友家的后辈,“赵老师,你今天不开心是和那个房东小姐姐有关吗?”
    “回去早点休息,你最后一道大题思路错了。”
    “啊?您这么一说,我还怎么早点休息啊。”
    *
    脑力工作者大抵都爱苦涩或回甘的东西。
    赵孟成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黑咖和浓茶爱好者,碰上开会,他烟瘾犯了又不能抽的时候,他便习惯泡一杯黑咖或者浓茶搁在手边。
    和他交好的历史组的齐老师回回能被他的咖啡熏到还魂。
    这种资深咖,从来没有晚上喝咖啡或者喝茶睡不着一说。
    只是今晚一杯好茶沏坏了,酽且不说,茶色出得也不好。
    赵孟成在书房改几个补课学生的试卷,题是他出的、编校的,审阅起来很快,不多时就剩下最后一张了,手机里冷然进来一条短信,来自顾湘:
    珍珠耳环很漂亮,谢谢。
    不好意思,出差几天,刚看到。
    两分钟后,又进来一条:
    今天晚上的事让赵老师见笑了。
    再一条:
    我老板碰花你的车漆,我替他赔给你吧。
    下一秒,顾湘就发来转账。
    赵孟成搁置了手里的笔,笔帽不知何时滚到地板上去,他也没有捡。看着手机里陆续进来的微信,没有及时回复,只是思忖片刻,点收了她的“赔款”,
    意简言赅回复:谢了。与顾小姐平账了。
    两清的意思。
    消息发过去后,对方许久没有回复。
    时近夜里十点了,赵孟晞那个老小姐还在蹦跶,她给老公子打电话,说约了朋友吃夜宵试新酒,顺便吃醉蟹,问他要不要过来。
    “怎么,阳澄湖今天存货的螃蟹都爬出来了吗?”
    那头不明就里,“赵孟成,你个臭人!”
    第15章 015.   橘子苏打味
    我说你好,你说有多好?
    —
    顾湘说,赵孟成就是这种随时随地能把天聊死的人。
    所以,她不玩了,撩不动的男人取你的西经去罢!
    然后脑洞新奇地给他们讲段子,话说三藏掉落通天河那一回,众人问徒弟们,三藏老爷呢?猪八戒:“不叫三藏了,改名陈到底了,陈(沉)到底了。”
    陈桉笑死,“你这妥妥地脱粉回踩!”
    “不玩了,老男人念他的经去罢。”
    陈桉对此嗤之以鼻,“通常女人的这些话,听听就好:要分手!要离婚!以及你眼下的不玩了!呵,你信不信,屁还没过臭味,你再见他,又是……”
    “又是什么?”
    “狗改不了吃屎。”
    “陈桉,你说我是狗!”
    “我说先爱的那个是狗。”
    扎心。
    爱情从来没有根本意义上的平等。总有一个人在高处,一个人在低处,上帝造人时就决定了这一点。所以陈桉轻易不叫自己去低处,合则来、不合则散。
    还有,别动辄就去想天长地久,你先平安渡过三个月的热恋期再说。没准,多巴胺还没烧到第一百天,你们已经死在第99夜的晚上了。
    “你这些话,给唐女士听到,不得命了。”顾湘想起那晚唐女士把顾文远招到夏蓉街那里,前夫妻俩在楼下吵得呀。
    顾文远一口咬定,他不知情,又说,纪纭那厮是个狗贼,他想我女儿,怕不是魔怔了!
    唐文静气得要他滚,(你才叫人来的!),又要顾湘当着他们的面保证,和纪那头毫无瓜葛。
    顾湘:“我不需要和任何人保证。我只说,我不会介入别人的婚姻,因为我深谙这其中的痛苦。”
    一针见血,也见血封喉。
    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顾湘说累了,你们是各自回去也好,或者留下来各自宿一夜也罢。总之,今日到此为止。
    等顾湘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梳妆台上有个纸盒子,问了康樱才知道,是赵老师送给她的。他那天说过,要赔给她的,因为在他的车上丢的。
    顾湘初七出差的,礼物是初八给到的。康樱当时已经知道香香姐出差了,只是木头丫头听赵老师说她自己会看的,就没提顾湘出差这茬;回到家里,礼物搁置在案台上,也没短信转告顾湘这一头。
    顾湘当然不会怪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她和陈桉说,她怪缘分,timing不对,阴差阳错。还在赵孟成面前出了那么大一个丑。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缘分真得很重要。
    整理心情,给他发短信罢,也是冷飕飕的只言片语。顾湘气馁极了,看到赵孟成那样回复,她当即就扔了手机,你爱谁谁罢!
    “家明”听到这里,不禁发问,“不是,你老板碰花的车子,你要去替他赔干嘛?”
    顾湘被家明问住了。
    陈桉的男友换得过于频繁,频繁到顾湘有时候还没记得住他们的名字就分手快乐了。碰巧,这其中有一个男生叫家明,亦舒小说里总有一个家明,顾湘就私底下给陈桉的男友取个代号,统称家明。
    这一次的家明是个弟弟,弟弟嫌弃顾湘乱大方,“你替一个男人付另一个男人的账,姐姐,你到底向着哪一边的啊?”
    顾湘:“我!”对啊,我到底向着哪一边的啊!
    弟弟:“直女不配拥有爱情。”
    陈桉踢男友,“会不会说话!瞎说什么大实话!”
    然后,两个人笑成了一团。
    顾湘拿手里的薯片掷这对秀恩爱的狗男女,嘴里依旧她自洽的逻辑,“那是因为他的车子确实被碰花了呀!”
    陈桉:“那么我问你啊,赵老师替他前女友来赔你的车子,你怎么想?”
    “……”顾湘“暴毙而亡”。
    *
    家明今晚约了他的朋友,介绍陈桉给他们认识。
    一行男男女女坐下来,顾湘就像个孤独鬼开始游魂起来,倒不是自己不合群还是人家不带她玩。
    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男生坐到她身边,喊她湘湘的时候,她客套极了,比应付客户还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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