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博士,没有必要也让您跟着我来体验最后一次毫无收获的空中旅行的那种绝望情绪。第一天没有结果。第二天,黎明时分离开拉巴岛,我们冒险南下,忽高忽低地飞行了几个小时,远远地离开了老航线,一个接一个地检查着珊瑚岛。没有一个适合特雷弗先生的目的,哄骗自己是没有用的。下半晌时,拉斯马森打开了副油箱,掉头要往家飞,抱怨我们飞得太远了,不大可能在晚上合适的时间飞回塔希提。我建议他朝东北方向往回飞,这样我们就可能沿着图拜群岛飞向塔希提。拉斯马森则不以为然,抱怨燃料在不断减少,但后来又对我的灰心丧气动了恻隐之心,大口喝了几杯苏格兰威士忌之后,便答应了我。
哈培在驾驶,拉斯马森正在进入醉梦,我蹲在他们后面,从窗子向外瞅。我一下子看到了很远处一块模糊的隆出海面的陆地,在落日下闪闪发光。除了图拜群岛,我们哪里也不沾边,我对这一地区不熟悉,但我还是感觉到,这块陆地无人到过,也不是主要岛子。
那是什么,在那边?我问拉斯马森船长。
且不论他那粗野的外表,在此刻之前,我一直感到拉斯马森是最合得来、最易于共事的伙计。对他话语中的某些粗话,我认为同他很不相称,因此就听而不闻。但这回我要把他的措辞从生活中照搬上来,也让您领略一下我在那天傍晚的经历。
对我关于远处那片陆地的询问,拉斯马森船长嗤之以鼻,回答道:那是什么?是个什么玩意;一个脏乎乎的环礁岛;荒凉;有点草;娘的,也许;没有水,没有人种,只有信天翁,还有海鸥,还有大海鸟;是鸟落脚的地方,不是飞机落脚的地方。
我对这个解释不满意,对海岛我已略知一二。看上去不是个小岛,我坚持说,我看类似某种带有一片珊瑚礁高地的大一些的岛子,或者简直是个火山岛。如果您不介意,我想离得更近一些来考察它。
我记得,听了我的话,拉斯马森船长认真起来,声音中出现了几分严厉:对多拐个弯浪费时间我并不在乎。可话又说回来,我尽到了自己的职责;黑夜就要来临;我的油也不多了;我们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呢。我们干脆别理它了。
他的语调,他的神态,他那故意想避开我的眼神,当中有某种东西令我对他的正直立即产生了怀疑,我决定不轻易妥协。你告诉我上面无人居住。我说。
嗯,是我告诉你的。
那末,我就非要靠近它看看不可,因为我们是在我租用的飞机里,我建议你还是听我安排。
他的眼睛,因喝酒而浑浊,此时好像变清了,并且闪着严厉的光。他盯着我:你想找麻烦,教授?
我觉得不对劲,但我在同他较量。胆小怕事对我来说危险性太大了。我单刀直入地回答他:你在对我隐瞒什么东西吧,船长?
这惹火了他。我相信他会骂我。但他没有,而是歪向他的土人副驾驶:向右拐,别让这家伙纠缠我了;让他稍微靠近点,哈培,让他看看,除了峭壁、石头和几个小山包,海妖岛上什么也没有。
海妖岛?我马上追问,这是那个岛的名字吗?
它没有正经名儿。他变得极度粗暴。
说话间,飞机已经绕了个弧形,吃力地飞向远处那一点陆地。越来看得越清楚了,我甚至可以分出陡峭的海边石壁和后面有个火山口的一块平地的轮廓。
得了,够了,拉斯马森对他的副手说。他又转向我:你自己看看吧,教授;没有可降落的地方。
如果没有平地,他说的便是真的,但问题是我疑心上面确有一块平地,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拉斯马森。我要求他飞得再近一些、低一些,以便使自己能得出满意的结论。拉斯马森又一次呼吸急促起来,待要发作,似乎想断喝一声使不得。我用我所能表现出来的全部严肃性说:船长,我很清楚我们现在在哪儿。如果你拒绝让我正儿八经地看一下这个岛子,我将另请高明,明天就来。其实,我纯粹是在虚张声势,因为特雷弗先生留下的钱几乎要光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但我相信恐吓会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