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堂幻举止如斯奇怪,我觉得可能是受到什么挫折。果不其然,就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他又缓缓坐下,启声道:既然这么有缘,那我和你说说话吧。有些话也只能说给你听了。
我开始不知道他所指的你是何人,直到紫堂幻手指抚上粗砺树干上的刻痕时,才晓得他是要对我说话。看来这小伙子还真没意识到,有个善于吐槽的老树精一直看着他。
我真的是百无一用啊。紫堂幻刚开口,就是一句苦寒的自嘲。
我十分看不过去,便悄悄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这里又不怎么读书,会武功也是很有用了。反正也没人听得见,随便吐槽两句,已经是我家常便饭了。
谁知紫堂幻刹那间立直了身子,惊异万分地看着我。我也吓了一跳,以为他突然发了疯癫,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知紫堂幻颤抖着声音,踉跄退后两步,指着我神神叨叨:谁在说话!我已经听见好几次了,绝不可能听错!
听错什么?
紫堂幻说完,又快步走近,看得我一头雾水。他戴上了眼睛,终于露出类似书生的学究气,让我有些想收回方才的话。转而一想,从来没有人能看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何必对自己所言负责呢?
谁知紫堂幻突然从我身上折下一根树枝。这个动作平淡无奇,可好巧不巧,我那时候神识正寄托在这根树枝上,这一动作可叫我天旋地转,久难将息。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视线再聚拢的时候,紫堂幻的脸被放得很大。可以看见他苍白的面色有些天然的羸弱,一双水蓝色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神识,竟然连同树枝一起被摘下来了!
紫堂幻自语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说完,又将手中树枝翻来覆去地查看,看得我上下翻覆,头晕目眩,终于快忍受不了了。
他长吁一声,道:我以紫堂家族的血脉命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嘴,眼睛瞪圆,眉毛高挑。
只听他许久才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妖怪啊!
虽然紫堂幻这个举动的确很神经,但我大抵已经知道了缘由。在他快奔逃走的那一刻,我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空荡荡的天色,寂寥的草芜,以及远处冒着黑烟的凹凸大厅。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了一个人影,静静站在他面前。
我动人影也动,我笑人影也笑。
所以我实在不能确定,紫堂幻究竟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到,还是被我骇人的笑容吓跑。
紫堂幻趔趄几步,便停了下来。只见他三两下平定了自己的呼息,深吸一口气,拿着树枝指向我: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其实是有气势的,不结巴就更好了。
我觉得脱离了树枝后,整个人都有种飘然的感觉,仿佛脚下踏的不再是地,周身环绕的也不是空气。那是一种不太真实,也不熟悉的感觉。
我想可能是我修炼到家,终于能够变成一只人形的树妖了。于是用最和缓的声音解释:少年,我就是你手里的那根树枝。
紫堂幻愣了。
我道:你不必惊奇,其实我也没有想到的。不过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要随便和什么东西吐露心事,谁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成精呢。
第8章 NO.08
紫堂幻仍是惊异的表情,在我费尽口舌解释完这一切后,才稍稍缓和了些。
所以,你也见到过金。我向他说了那日林中的事,他这么道,顺势问上一句:那金,他知道你呃,的存在吗?
我摇头道:你是第一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又或许是上天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才发生了这般诡异的事情。
紫堂幻笑道:那我还真是幸运,才能撞见这千古一遇的奇事。
我正想说妖魔鬼怪今时旧日都很常见,转而一想,问他:你们这些参赛者,都是这颗星球上本土的人吗?我看诸君长相不一,倒不像是同一血脉。
你讲话有些奇怪,像是什么星球上的语气。紫堂幻听我那一声诸君,登时蹙起了眉,再后来才想到我的提问,解释道: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不过也常有同乡。像金,就好像和那排名第二的格瑞有些儿时的交情。
原来如此。我早就料到大半,但还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免得让紫堂幻以为在问废话。说到自己的语气,方才想起一些往事,道:其实关于我的家乡,也是有印象的。还记得自己是种子的时候,被扔在道旁的小路上,周围人匆匆而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紫堂幻听了我的废话,饶有兴趣问:我对其他星球略有了解。你还记得那时候旁人的衣着吗?
我略一思索,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家乡固然是家乡,但我毕竟长在这里,许多年下来根扎得几尺深,想来也没有回乡探望的机遇。但我依然回答道:宽袍广袖,大同小异。其实我围观这颗星球好多年了,本土的语法也知道个大概,但却总觉得这样绕来绕去的语气舒服些。说完,将自己的话咀嚼一番,发现果然晦涩多余,就说:以后正常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