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明亮又温暖,阳光透过枝叶水一样打下来,好像在寻找它昨天遗忘在这里的东西。
萧以眷极力隐藏眼中的哀伤遥看远处的葬礼,他学长的葬礼。
顾清言捧着蒋立非的遗像走在最前面,他雪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让自己掉下一滴眼泪。
人群中的陆云深早已按捺不住,冲上前去不断拉扯顾清言的衣服,小三,贱货,扫把星。几乎能想到的词语都上了一遍,“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立非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死?你,你怎么不去死?!”
前来吊唁的人本来就对将军的家务事非常好奇,如此也就停下来去看了这场热闹。
顾清言被陆云深扯得眼前一黑,却没有半句解释。
最后是蒋见深拉住了陆云深,他好像在一夜之前长大,死死的拽着父亲的衣服,唇色惨白的问道,“今天是爸爸的葬礼,你就不能让爸爸安心吗?”
陆云深瞪大了眼睛,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哭的好不可怜,“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
“够了!”
蒋见深的声音抬高,“你一定要让爸爸连死都不得安宁吗?”
陆云深瞪着那双朦胧的泪眼,好像不认识这个儿子一样,“你……”
蒋见深却不给他机会,而是转过头郑重其事的对顾清言深鞠一躬,“谢谢你,照顾我爸爸。”
陆云深张大嘴,看着眼前的儿子就想在看一个不熟实的陌生人,直到一个青年上前拉走了他,他才找回了神志,木讷的随着青年的步伐走下了台。
蒋见深看到这一幕却没有说话,他退到了离父亲遗像最近的位置,遗像中父亲的脸依旧冷漠的不可亲近,然而他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任性少爷,即使只是对着一张照片眼中也溢满了思念。
“您放心,我已经长大了。”
远远的看到这一场闹剧,萧以眷却没有上前,他颇为疲倦的靠在肖然的身上,仿佛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这人身上。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萧以眷按住双眼,泪水却透过指间落了下来,“我还是做了残忍的事。”
“或许他不这么认为呢?”
肖然抱紧萧以眷,指了指顾清言的方向,“或许我们想的这一切,他全部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都在这里。”肖然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他还有学长那份,都在。”
萧以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份盘踞在心中的压抑悲伤因为肖然的话,瞬间倾泻下来,让他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哭的像是个伤心的孩子。
按照蒋立非的要求葬礼一切从简,因此很快就结束了。蒋家除了蒋见深,其余的人都没有来,蒋见深提起来时有愤怒,更多的是不解。
但早已看透世态炎凉,顾清言也不在乎那点稀薄的骨
肉亲情,他也知道除了唯一的儿子,对于蒋家,蒋立非也没任何留念。
除了一开始,陆云深引来的那场闹剧。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手捧着爱人遗像的顾清言,从头至尾都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有人私底下说他薄情,只有萧以眷知道,真正的悲伤是没有泪水的。
因为葬礼开始之前,面对他的安慰,顾清言就曾对他说,“我不会哭的。如果立非在往生时因我的眼泪回头,就会入不了轮回。我不会让他担心,不可以,不可以……”
直到葬礼结束,顾清言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他的面色惨白,将颤抖的手掩在袖中,等到人群散去,他才走上前抚摸蒋立非的墓碑,就像抚摸爱人的面庞一般轻柔。
蒋见深固执的站在他身后,直到身体已经被清晨的寒气冻得僵硬也没有离开,似是非要向顾清言求一个解释。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顾清言自然知道蒋见深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转过头语气中带着固执的倔强,“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看别人这样误会你,很有趣吗?”
“你懂什么……”
顾清言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很浅的笑,似是在嘲弄年轻人的青涩无知,“有时候谎言比真相更重要,这是你爸爸的意思,你明白吗?”
“可我爸爸已经死了!况且你从来都没有义务替他承受这些,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他可是我爸爸!”
“因为我说过,我要他的不幸。所以唯独他的这份不幸,由我自己承受就够了。”
顾清言说的轻描淡写,黑珍珠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蒋见深,雪白的深深的凹陷下去,衬得一双眼睛出奇的大,也出奇的黑。他紧咬着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唇,就像守着自己最后一分倔强。
“只有他的不幸,是属于我的。”
顾清言不再说话,死死的握着蒋立非的遗像,一步两步,固执的向前走去,直到一阵头晕目眩,慢慢的整个世界都变为了死一般的黑暗。
“你……”到底还是孩子,蒋见深对这种事情还有些羞于启齿,可见到顾清言毫无光亮的眼睛,他还是说了,“你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顾清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真的与蒋见深对视的时候,他又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慌张的寻找措辞解释,“我会一个人照顾好他,我不会让这个孩子和你争抢你爸爸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