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散朝。”玄缱一个拂袖起身,垂落在眼前的十二旒发出清脆的珠串响声。
踩着白色鹿皮短靴下了玉阶,头也没回的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恭送大祭司!”百官们纷纷躬身行礼,恭敬着朗声道。
出了太和殿,玄缱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亦没有去冷翊蒹的凤凝殿,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
午时,凤凝殿。
冷翊蒹一袭翠绿色长袍坐在桌前,单手托腮,手肘支在饭桌上。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一大桌的美味珍馐,又抬头看向了门口。
“朱华,大祭司下早朝了吗?”冷翊蒹抬头,看向身边一身粉色宫装的朱华。
“回公主殿下,大祭司刚下了早朝。”碧玉一边替凤翊公主盛着血燕粥,一边柔声解说道,“这会儿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冷翊蒹微微蹙眉,接过朱华双手奉上的玉勺,“那她吃饭了吗?”
“未用膳。”
“那.....”冷翊蒹顿了顿,继续问道,“大祭司的午膳会有专人送去御书房的,对吧?”
“大祭司不吩咐,奴婢们不敢擅自做主。”
“........”冷翊蒹一听,眉头蹙得更紧了,将手里的玉勺重新放回了白玉碗中。
“公主殿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朱华瞧得仔细,小心翼翼的柔声询问,“奴婢这就让御膳房的人重做。”
“没有,没有!”冷翊蒹对着朱华连连摆手,眸子突然一亮,“对了,有食盒吗?”
“有的。”朱华点了点头,柔声回答,“公主殿下您稍等,奴婢这就叫人将食盒取来。”
御书房内,玄缱安静的端坐在书案前。仍穿着今日早朝那一身繁复朝服,冕冠也仍旧规规矩矩的戴在头顶正中央。
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握着一支吸饱墨的毛笔,书案前平铺着一张牛皮地图。
地图上简单的绘制出了稷国的山峦走势,以及河流分布情况。
玄缱眉头微拧,聚精会神的注视着眼前的地图,笔尖不知该落在何处。
看得太过专注,连冷翊蒹什么时候来的都未曾发觉。
“蒹儿,你怎么来了?”玄缱一抬头,便看到正站在书房中央的冷翊蒹。
脸上的阴郁表情瞬间去了一大半,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溢出一个柔和的浅笑。
“给你送午饭。”冷翊蒹将手里的食盒举到了眼前,冲着玄缱噘了噘嘴,故作生气着道,“知道你勤奋刻苦,可也不能连午饭都不吃吧。”
玄缱不作声,唇边的笑意更甚。起身走到冷翊蒹的面前,双手接过食盒交到一旁的宫婢手中。
玄缱牵起冷翊蒹的双手,用指尖细细磨挲着对方细滑白嫩的手背,“蒹儿用午膳了吗?”
“吃了一点。”
“那蒹儿陪为师一同用午膳,可好?”
“嗯,好。”
玄缱牵着冷翊蒹的手径直来到靠窗下的矮木桌前,俩人倚窗相对而坐。
宫婢们已将食盒中的饭菜全部摆在了桌上,并为主子们布好菜式,这才躬身退下。
“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忙?”冷翊蒹一边替玄缱夹着菜,一边问道,“在忙什么呀?”
“修梯田一事。”玄缱用筷子夹起冷翊蒹放到自己碗里的虾仁,小小的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玄缱微微点了点下巴,待将嘴里的虾仁吞咽下去后,这才开口回答,“这‘梯田督工’一职没人肯担任。工部和户部那两只老狐狸互相推来推去,都不肯揽下差事。”
“为什么这督工竟没人肯担任?”
“因为这督工一职表面上看着是个肥差,还可趁机捞油水。”玄缱用勺子舀了一勺血燕粥,低头喝了一口,不慌不忙着道,“实则又苦又累,如若办不好的话。”
“办不好会怎样?”冷翊蒹又用筷子给玄缱夹了一个虾仁,语气中难掩焦急之色。
“一个字——死。”玄缱云淡风轻着言,似乎这样的事于己而言很是寻常。
“你!”冷翊蒹瞪大杏眼看着玄缱,半响挤出几个字,“你这也太霸道了!”
“蒹儿有所不知。”玄缱放下手中的玉勺,耐着性子解释,“为师已想好,如若此次新修梯田一事得以顺利展开,定会大大赏赐督工之人。相反,也是会罚的。”
“既有重赏就有重罚,两者要相互制衡。”
“玄缱,你的意思我懂。”冷翊蒹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你这动不动就要人性命,未免也罚得太重了。”
“罚得很重吗?”玄缱停下手里夹菜的动作,抬眼看着冷翊蒹,疑惑着道。
“当然。”冷翊蒹叹口气,继续道,“你自己想想,还有什么能比性命更重要的。”
“命都没了,拿再多的钱财田产傍身又有什么用?”
玄缱不再作声,微拧着眉宇,认真思考着冷翊蒹说的话。
自从玄缱掌控朝政以来,这十年间一向严法苛政。既重赏也重罚,旁人性命在玄缱看来不过区区蝼蚁。
“蒹儿的话,为师记下了。”玄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沉了下来,用筷子夹了一块鳕鱼放进冷翊蒹的碗里,“来,蒹儿,尝尝这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