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 冷翊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真实得让人感到可怕,已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里充斥着呕人的血腥味,让人胃部一阵翻滚不适,连着自己也跟着吐了血。
熟悉的寝殿, 熟悉的熏香萦绕鼻尖, 将殿内烘得香氛四溢。
殿内纵横交错着雕花檀木柱梁,序而不乱。
七尺宽的沉香木大床四面悬挂着雪白的鲛绡罗帐, 被风吹起了又落下,如云层漫舞。
床上铺着柔软的锦缎罗衾, 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案, 再以金丝边做着点缀。
床前立着一盏青铜烛台,烛台上盘踞着九根白色香蜡。烛光熠熠,将殿内金器的影子通通拉长。
沈寒一身月牙白长袍立在冷翊蒹的面前, 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上,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沈寒!”冷翊蒹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来, 冲着面前的沈寒大吼道, “你为何要赐毒酒予我父皇!”
“蒹儿, 你听为师解释。”沈寒柔声着言, 步步朝着冷翊蒹走近, “事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冷翊蒹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隐在广袖之中, 眼神里除了恨还有绝望。
为何自己一向敬重爱慕的师傅,也会为了权力而逼宫夺这大稷江山。
“我不听你解释!”冷翊蒹冲着沈寒大吼道,藏在广袖中的手指骨节隐隐发白,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要作何辩解!”
一个时辰以前,冷宫里传出消息,大祭司赐了一壶毒酒予旧主。
“你生为人臣,忤逆不忠!杀我父皇,囚禁我母后!还妄想我会与你结白发......”冷翊蒹看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沈寒,害怕得连连后退,却也不甘示弱,“你!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蒹儿别怕。”沈寒对着冷翊蒹伸出手,嘴角挂着温柔似水的浅笑,“来为师怀里。”
“你给我出去!”冷翊蒹抬手指着殿门口,指尖不由发着轻颤,大声吼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蒹儿,其实这一切......”沈寒的话音未落,便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当场愣住。
一把匕首徒然出现在沈寒眼前,正不偏不倚的插入了冷翊蒹的心口。
“这下.....你满意了吧.....”冷翊蒹双手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触目的鲜血顺着刀刃滴滴滚落。
“我说过....想我嫁给你....”冷翊蒹望着沈寒冷笑出声,嘴角淌出一丝鲜血,“除非我死....”
沈寒一个眼疾手快,一把将冷翊蒹给揽进了自己怀里,恐惧得半响说不出话,只剩失声痛哭。
“师傅....此生....我们错过了....”冷翊蒹冲着沈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气若游丝着道。
伸到半空中的手,还没来得及抚上沈寒的脸颊,便重重地垂落了下来。
冷翊蒹缓缓阖上了双眸,睫羽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沈寒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指尖轻落在了匕首上,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蒹儿,为师会让你活过来的。”沈寒将冷翊蒹紧紧揉进怀里,恨不得与冷翊蒹融为一体,这样便会永不分开。
.........
不知睡了多久,冷翊蒹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玄缱那张熟悉的脸。
“蒹儿,你终于醒了!”玄缱一把将冷翊蒹揽进怀里,激动得热泪盈眶。
冷翊蒹将下巴搁在了玄缱的肩膀上,轻轻阖上眼眸。
“蒹儿,饿了吧。”玄缱柔声问道,“为师即可命人去准备晚膳。”
“好。”冷翊蒹干裂的唇轻启,从齿间溢出一个字。
“玄缱。”冷翊蒹看着窗外溢进殿内的皎洁月光,径直开口道,“我想先洗个澡,你出去一下。”
“为师替蒹儿洗吧?”玄缱轻抚着冷翊蒹的后背,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哄道。
“不用了。”冷翊蒹面色平静的看着窗外的皎月,淡然道。
“蒹儿。”玄缱好看的眉微拧,欲言又止。
“我说了不用。”冷翊蒹态度坚决,重复着道。
“......”玄缱拧眉不语,终是妥协,“好。”
戌时,韶华殿内烛光照得通亮,将殿内一众金器的影子拉长,宛如白昼般。
冷翊蒹一身淡紫色长袍端坐在窗前的木桌旁,纤细手指捏着一盏精致小巧的白玉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杯中酒。
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冷翊蒹未转头,目光依旧落在酒杯上。
“蒹儿身子才好,为何要饮酒。”玄缱一身月牙白长袍立在殿门口,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上,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
抬脚迈过门槛,玄缱径直朝着窗前走去,来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玄缱你陪我喝一杯,好不好?”冷翊蒹冲着玄缱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答非所问。
“..........”玄缱立在桌边,目光中泛起一丝狐疑之色。
“罢了。”冷翊蒹低垂着眉眼,拿起一旁的白玉酒壶,对准着酒杯“咕咚咕咚”倒着清澈的琼浆。
“为师陪蒹儿喝。”玄缱一把夺过冷翊蒹手中的白玉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别喝这么急。”冷翊蒹拉了拉玄缱的广袖,柔声劝道,“坐下来慢慢喝。”
玄缱不作声,绕到桌子边与冷翊蒹倚窗相对而坐。
“师傅,我敬你一杯。”冷翊蒹将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酒,送到了玄缱的面前,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