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梳妆更衣后,已是卯时。
冷翊蒹一袭正红喜服站在铜镜前, 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的表情,神色冷淡, 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白玉发簪。
额间一点朱红桃花形花靥, 面若粉嫩桃花,沉了一汪星海的秋水剪瞳却是黯淡无光。
用螺子黛稍微修饰了一下眉尾,再勾勒出一条纤细的眼线, 将一双杏眼衬得眼尾狭长。
薄唇涂了一层朱红口脂,朱唇宛如一颗红透了的樱桃, 诱人采撷。
五尺长的喜服下摆拖曳至地, 一只由金色绣线织绘而成的金凤凰展翅于喜服之上, 栩栩如生的金凤凰仿佛下一秒便会从喜服上跃然飞起。
领口处和广袖边沿用金色绣着祥云暗纹, 腰间束了一根同色的腰带, 腰带上同样用金色绣线织绘着朵朵祥云暗纹。
“公主殿下, 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一旁一同伺候梳妆的李主事俯身行了个礼, 恭敬着道,“还请公主殿下随微臣前往天丘坛。”
“好。”冷翊蒹淡淡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白玉发簪收进了长袖之中。
一个转身, 冷翊蒹跟在李主事的身后。轻移步履,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卯时,天丘坛。
天丘坛上共设有三组神位,每组神位皆由靛青色缎子搭成神幄。
东南侧燔牛犊,西南侧悬天灯,烟云缥缈直上。
神位前摆列着大量祭品:美玉、鲛绡、锦缎布帛;整牛、整羊、整豚;琼浆玉液、鲜果佳肴等。
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多达六百余件之多。
沈寒一身正红喜服站在祭坛的正中央,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头上规规矩矩的束着白玉冕冠,皮肤白得几近病态,略施粉黛。
十二旒垂落在眼前,旒珠隐隐遮挡住了那双狭长的凤眼,以及左眼眼尾那颗妖冶的泪痣。
沈寒深情的看着向自己徐徐走来的冷翊蒹,对着冷翊蒹伸出了左手。
冷翊蒹一步步踏在石阶之上,行的每一步,都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心口。
随着步履的移动,凤冠上的金箔珠串流苏相互轻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冷翊蒹年少时就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沈寒的发妻,同沈寒喜结连理。
这一日如愿而至,却已是物是人非。
人心早已变了,散了。
“蒹儿,手给为师。”沈寒一双狭长凤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嘴角勾起幸福的浅笑,温柔着道。
冷翊蒹依旧面色冷淡,也不作声,朝着沈寒步步走近。末了,抬起右手,轻轻搭在了沈寒的手心里。
沈寒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冷翊蒹,吃力的挪动着步子,往着祭台走去。
俩人纷纷站立在青铜九鼎前,沈寒双手接过一旁祭官奉上来的一炷清香,冷翊蒹也学着沈寒的样子,双手接过祭官手中的清香。
“混沌初开,五行阴阳。万物生成,日月辰光。五谷种养,地久天长。”沈寒手捏一柱清香,对着神位念着祭文,“本祭司告之于苍天上帝与四方神灵,自本祭司掌权以来,谨尊先祖之遗训,抚恤百姓之疾苦。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披山通道.......”
祭坛上的风很大,将沈寒的广袖鼓动得飒飒作响,大红衣袂翻飞。
沈寒婉若神明一般站立在青铜九鼎之前,面色庄严肃穆。待念完祭文后,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清香插入了九鼎之中。
冷翊蒹手捏着清香的指尖微微渗出了细汗,也跟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这一炷清香插入青铜九鼎中。
突然,耳边响起钟鸣鼎盛之音,钟乐色四起。
初阳的光辉冲破云层,光辉普洒苍穹与大地之间,将万物唤醒。
冷翊蒹抬眼,顺着钟乐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知为何,竟动容的落下一滴眼泪。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了冷翊蒹的侧脸和喜服上,浓密纤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喜服上的那只金凤凰在阳光的折射下,整个凤身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粉。翅膀仿佛在煽动,下一秒就要从喜服上展翅跃起。
沈寒侧目,深情的望着身旁一袭大红喜服的冷翊蒹。缓缓牵起对方的手握在手心,与其十指相扣,交握着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卯时祭天,辰时祭祖,酉时开设筵宴,宴请满朝文武百官。
筵宴上,冷翊蒹和沈寒纷纷换上了另一套朱红喜服。
俩人的喜服款式相似,仅不同点在于:冷翊蒹的喜服上绣的是金凤凰,而沈寒的喜服上绣的是五爪金龙。
酉时,麟御殿内。
一盏盏高叠重生的青铜烛台分布于大殿的每个角落,每盏烛台上盘踞着十八根白色香蜡,烛光摇曳生姿,将整个大殿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当朝大祭司同凤翊公主端坐在主座之上,一个清冷端庄大气,倾世容颜。一个姣好面容,粉若桃花,国资天香。
百官们皆着靛蓝色官服,携带家眷,按照着官位高低纷纷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臣,敬大祭司和公主殿下一杯。”左丞相双手端着一盏青铜琼觞,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举杯行了个礼,“愿大祭司和公主殿下百年好合,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