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定格。
年龄相差不大的男孩女孩并排靠在一起,脸庞青涩稚嫩,眼里却都荡着如出一辙的轻盈笑意。
青春年华,意气风发。
照片是速洗的。
当场拍当场就可以取照片。
打印机发出细微运作声,两个人的面容逐渐呈现清晰,赵纪宁刚看一眼,就被桑白眼疾手快抽出照片放在身后。
“这是我的。”
“里面有我。”他纠正。有他的肖像,照片原则上就有他一半。
“哦。”
桑白应得很干脆,动作也很干脆,手里拿着那张照片转身,走出门。
赵纪宁被她厚颜无耻打败,停顿几秒,还是追了上去。
回到家,那张照片和兔子都被桑白妥善收进了抽屉。
蹲在原地盯着眼前合上的抽屉一会,桑白起身,一阵晕眩传来,她捂住额头,扶着床沿站稳,脸色骤然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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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的病情还是没有瞒住。
一次在家晕倒后,乐爸乐妈把她送往了医院,她的病情扩散很快,即便是治疗也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延长生命,而且还要耗费大量的人力金钱。
治疗很痛苦,会大把大把掉头发,最后时间都只能困在医院。
她已经无比熟悉消毒水的味道,这一辈子,她想呼吸自由的空气。
桑白想回家,她坐在病床上说出自己的想法,乐妈却当场捂唇哭了出来,乐爸双眼通红,女人倒在他怀里,男人颤抖着声音劝。
“宝宝,会好的,相信医生好不好?”
“再多陪陪爸爸妈妈。”
桑白经历过差不多的一幕,只不过当时的那对夫妇,是麻木的缴了费准备回家,最后走出那间病房时,回头望了她一眼。
桑白竟然从那眼里看出了一丝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不用再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了。他们把她留在了医院,像是甩掉了一个包袱。
桑白不怪他们,她只觉得不幸,他们不幸有了她这样的一个孩子,她不幸的出生在了这个世上。
看着对面含泪的两人,桑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朝他们微笑。
“好。”
桑白开始接受治疗,乐爸乐妈替她向学校请了假,再回去上课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无数人关怀同情的眼神,真心慰问,桑白课桌前聚满了人,甚至还有人从家里给她带了补品小礼物送给她。
这是桑白在班里人缘最好的一次,仿佛大家都忘记了以前种种,就连曾经在她桌子里放蚯蚓的方媛媛都期期艾艾站在她桌前,把手里一个包装好的礼品盒递给她。
“乐白,祝你早日康复。”
她一说完低着头就走了,桑白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个漂亮的蝴蝶结发卡,要不是因为她神色真诚,桑白真以为她是来讽刺自己的。
“唉。”
午后课间的天台上,桑白趴在围栏边幽幽叹了口气,下巴枕着手背,眺望着远处跑闹着的学生身影。
“叹什么气?”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嗓音像是夏天浸满冰块的薄荷水,清冽提神。
桑白偏过头去,仍然趴在那里看他,苦恼发问,“你说,我以后头发掉光了怎么办?”
赵纪宁闻言垂眼,鸦羽似的睫毛覆盖下来,眸里却显露了几分温情。
“不会的。”
“你又不是医生。”桑白说着扭回头去,神情哀愁。
“到时候我就只能戴帽子了,现在天这么热,根本没办法出门,我只能整天呆在病房,哪也去不了了。”
“你想去哪?”
空旷的天台,头顶是蔚蓝干净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漂浮在上面,桑白仰头注视着,好像看见了一片雪。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亲眼见过雪呢。”她想到什么,转头注视着他,眼里燃起了兴奋和希望。
“小宁,如果我能活到冬天,我们就一起去看雪吧。”
-
期末考之后,很快迎来寒假。
海市的夏天漫长炎热,正如桑白所说,她开始掉头发,一开始是几缕几缕,后面变成了大把掉,但是好在,她还没有变成秃头,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但她也没办法再出门,治疗到了后期,各种反应开始出来了,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病床上,在乐爸乐妈过来时,陪他们一起到外面花园里散散步。
舒菲菲她们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会带小蛋糕和鲜花给她,几个小姐妹坐在床边叽叽喳喳聊会天,桑□□神好很多。
她觉得自己作为乐白的身份挺幸运的。
第一次拥有了亲情和友情,哪怕,时间短得惊人。
只是,赵纪宁却像是突然消失了,从学校放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班里同学也没人知道他的消息。
桑白心有点凉凉的,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乐白也算是陪他共患难,她以为两个人已经是好朋友了。
病房开着空调,保持恒温,桑白白天发了条短信狠狠辱骂谴责了一番他,此时夜里,哀怨地揪着被子正准备躺下,房间窗户玻璃突然被敲响。
病房其他人都睡了,只剩下她,桑白盯着那处,正在犹豫观望时,又听到了细微声响。
一块小石子从半开的窗户外骨碌碌滚了进来。
她穿鞋走过去往外探头看,月光下,少年站在那,脸上的表情无所顾忌,又拽又帅。
“下来。”
第52章 (喜欢)
病房管理严格, 没有医生请假单不能私自外出,走廊有小护士在值班。
桑白住在二楼,后面是一片灌木丛, 两层楼之间的窗台离得极近。
她小心翼翼推开窗户, 跨坐上去,脚尖试探去够下一层的窗沿。
朦胧月影里, 女生动作大胆又矫健,如果在场有第三个人,肯定会被桑白此刻的姿势吓到。
她踩着窗从二楼跳下来, 在一楼窗台顶勉强站稳后, 抓着栏杆慢慢下滑。
赵纪宁一瞬不瞬盯着她动作,目光紧随着桑白身影,在她距离地面还有几米身体悬空即将要下落时,眼疾手快伸出手。
本应该跳到地上承受的冲力并未传来,桑白被赵纪宁接住, 他扶了她一把后立刻收回了手,沉眸怒斥:“你不会走楼梯下来吗?嫌命太长?”
“我出不来。”桑白拍拍身上沾着的灰尘,理所当然,“所以只能偷偷溜了。”
赵纪宁沉默了下,“那就听从医嘱, 别到处乱跑了。”
“不要,在里面关了几个月我都快被闷死了。”桑白说着抬眼觑他,“我住院这么久都没见你来看我一眼, 等哪天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好好说话。”赵纪宁见她生龙活虎的也没像有事的样子, 随即放心, 抬腿往外走去。
桑白赶紧跟上。
“你要带我去哪啊?”
“先说明,我现在身体不太好, 不能做激烈运动。”
“元通路。”
“元通路?元通路?!”桑白琢磨了下反应过来,这不就医院外面那条马路嘛,她望着前头那人气恼,“所以搞半天你就是带我在医院旁边兜风啊?早知道就不辛辛苦苦爬下来了。”
“那你现在再爬回去还来得及。”
“哼。”桑白气哼哼的,手里却紧紧拉住他袖子不放,即便再故作不屑,眼里的开心还是掩饰不住。
她就像是一个在家里关了许久的小朋友,终于等到了熟悉的小伙伴出去玩,雀跃都从眉眼间跑了出来。
“赵纪宁,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刚才不是说了,元通路。”
“元通路哪里!”
路灯拉长的两道背影靠在一起,渐行渐远,话语声在安静夜里越发清晰。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先说嘛!”
“别拉我衣服!”
.........
桑白没有想到,赵纪宁会带她出来吃东西。
路边不起眼的一家小店,墙壁贴着的菜单上是各种各样小吃名,桑白仰着脸认真挑选了会,耳边已经传来赵纪宁报的菜名。
“老板,两碗小馄饨,一笼灌汤包,再加一份杏仁露。”
“好嘞。”
两人在里边找了张桌子坐下,看赵纪宁熟练的姿态,桑白忍不住问,“你经常来?”
他嗯了声,“之前有段时间住在这边。”
“说起来...”桑白犹豫片刻,还是把心底埋藏很久的一个问题问了出口:“你这些年一个人生活还好吗?”
有会孤独吗?有会难过吗?有会...想家吗。
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