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邹夫人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和老夫人做对,可今天她实在是太气。
这顾双华算是棵什么葱,她身为侯府掌中馈的主母,几时将她放在眼里过。自己的长女顾双蛾,论才论貌,论出身论尊贵,哪样会输给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
可当初,她想尽办法为女儿和这位前途大好的王公子牵红线,谁知王公子眼光太高,根本没看中顾双娥,找了个由头给婉拒了。
只是没相看中也就罢了,谁曾想,如今风水轮流转,尚书夫人亲自上门,竟是为了求娶那个她看不起的野丫头。
这不是□□裸打她和女儿的脸面嘛!
邹氏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手指往桌案上一叩,冲着顾双华扬起下巴,冷声呵斥道:还不快过去,亲自给尚书夫人斟茶赔罪。
顾双华正琢磨该如何推拒这门婚事,一抬头却撞见嫡母和长姐嫉恨的目光,只觉得颇为无辜。
可她从小自知甚明,并不觉得给尚书夫人斟茶是件多难堪的事,于是坦然站起去倒茶,倒是让一屋子等着看好戏的人失望。
这时,老夫人却将龙头拐杖一横,正拦在她身前,提高了声音对邹氏道:袭月,双华是你们房里养出来,就算她有什么不是,也是你这个嫡母教导无方,要认错,也得你先认。
邹夫人的眼都要气红了,指甲盖用力抠着紫檀木桌面,指尖都泛起青白。
可老夫人摆明偏心这丫头,自己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和婆婆撕破脸,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只得死命咬着牙根,冷着脸把这口恶气咽下去。
顾双华转头看见老夫人的脸,心中微微发热,竟是有些想哭。
她这一觉醒来,什么事都变了,唯有祖母对她还是如以往那般疼爱维护,令她在茫然无措的云雾中,总算找到一丝安定。
她边想边往回走,突然听见一声轻咳,如梦初醒般抬头,原来是大堂兄顾云章提醒她,再不注意看脚下,可就要绊着椅子腿了。
顾双华朝他感激地一笑,谁知却看见堂哥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突然现出丝红晕,拘谨地低下头,似乎刻意和她隔开距离。
顾双华顿时觉得有些纳闷。她两岁来到侯府,从小就学着深居简出、少言寡语,尽量别去惹长姐和嫡母的嫌恶。
尤其是对那个显赫尊贵,仿佛在高高云端的大哥,五年前袭爵的长宁侯顾远萧,她更是敬畏到不敢主动多说一句话。
而二房的叔叔顾轩虽不成器,全家都靠着老侯爷的庇护生活,长子顾云章却是聪明博学,为人也谦和有礼,绝不会因为出生而低看一个人。
因此顾双华遇上难以决断之事,总会去找他帮忙或商议,久而久之,她和这位堂兄倒是更为亲近,更将他当作自己真正的兄长一般。
可如今,他突然对自己这副态度,该不会
顾双华越想越惊出一身冷汗:难道那上了自己身的女子,连府里的男子也不放过,让堂哥误会了什么
天哪,自己到底在不知不觉中惹了多少祸事,未来又该如何收场!
在她想的万念俱灰时,秦氏正继续打着圆场,乐呵呵地招呼丫鬟端了糕点上来,待气氛缓和些,才笑着对老夫人提醒道:闲话归闲话,可别把今日的正事给忘了。
邹氏好不容易缓过口气,闻言斜眼瞥向秦氏,在心中冷哼一声:以为谁不知她的心思似的。
秦氏的小女儿年纪尚幼,犯不着和顾双华去争这份脸面,今日侯府能和尚书府结亲,对她家一对儿女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再转念一想,户部尚书王渊是朝中的股肱之臣,若能借亲事与他结盟,对儿子顾远萧也算是不小的助力,反正到时候这野丫头进了尚书府,自然有婆婆收拾她。
于是邹氏掸了掸衣角,轻叹口气道:罢了,都说长兄为父,萧儿因为水患的事随御驾去了江南,这婚事就由我这个嫡母做主,必定给他们安排妥当。
老夫人眼皮一抬,心说若由她做主,只怕顾双华的婚事会被办的十分寒酸,于是抢着道:双华是我的孙女,她的婚事,自然得由我来张罗。
尚书夫人用帕子擦去手掌上的糕点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道:既然方才已经说定,明日我就让官媒上门来下聘,至于究竟由谁操办,是你们侯府的内务。
顾双华越听越着急,再这么由得她们谈下去,自己可是非进门不可了,忙拎着裙摆站起,对着几人深深躬身道:双华无福,只求能陪在祖母身边尽孝,哪敢肖想嫁入高门。这婚事,双华绝不敢答应。
老夫人一愣,只当她是被之前那些话激着了,忙道:现在是王家非要求娶你,有什么肖想不肖想的,只管等着出嫁就是。放心,祖母必定将你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尚书夫人冷笑一声,再瞥见邹氏也是满脸鄙夷,心想着:看来这三小姐心计不浅,懂得借势拿乔。罢了,等进门再好好整治她。自家那不肖子就是贪新鲜,等娶回家自己也就腻了。反正今日看起来,她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小姐,真有什么事,嫡母断不会给她撑腰,到时候再休了就是,于是假惺惺道:是啊,既然你能让中儿非你不娶,自然就是有福之人,无需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