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萧容色不变,仍是笃定道:论不论出身,三妹也不是王家公子能配得上的。
尚书夫人气得耳中嗡嗡作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站起来就要开骂。
谁知顾远萧突然抬眸盯着她,道:据我所知,王公子在风安巷养了个烟花女子,如今已经怀有六个月身孕,不知尚书夫人准备如何处置这个女子。
尚书夫人被他看得浑身一抖,那股子要讨说法的气焰立即就弱了下来,然后便觉得心虚:这件事她自问藏得十分隐蔽,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可真是笔烂账。全怪自家儿子被狐朋狗友带坏,有段日子流连于花巷,还养了个据说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在外宅。她知道后震怒不已,本想着给笔银子将人打发了了事,谁知却发现那艺伎竟怀了身孕。
无论如何,这也是他们王家的骨肉,尚书夫人心下不忍,决定帮儿子瞒下了这件事,准备等孩子出生就抱回府里来养,至于那女人生完孩子再打发走,以免日后多出些是非。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长宁侯为何会查出这样的小事,还在这时拿出来将她的军。
可短暂的慌乱后,尚书夫人又镇定坐下,抬手摸了摸鬓发,道: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贱婢,留子不留母,侯爷何必介怀。再说京城的世家子弟,谁身上没几桩风流韵事。更何况中儿到这个年纪连个妾室通房都没,铁了心要娶你家三小姐,往后自然也会收心,不会再犯这样的糊涂事。三小姐若是介意,往后大可将那孩子挂在她的名下养。新妇刚进门,能多个孩子也就多了份仰仗,对三小姐也不是件坏事。
顾双华低头撇了撇嘴:好一个风流韵事,将养外室还有了孩子这件事摘的如此轻巧,又感叹那王公子自诩深情,却毫不妨碍他在外留情留种。
再瞅见顾远萧也是满脸的不屑,内心又生出些许钦佩:自家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哥,可从来不会碰什么莺莺燕燕,连皇帝送来的通房美婢也全打发了出去,虽然性子是冷傲难以亲近了些,却比王公子和尚书夫人口里那些世家子弟正派许多。
这时,又听顾远萧冷笑道:行啊,我明日就将夫人这话如实禀报给陛下,看陛下是否也认为,我家妹子刚进尚书府的门,就替烟花女子养孩子,是件大大的好事。
尚书夫人被他说的冷汗都冒出来,谁不知道皇帝最厌恶的就是世家子流连烟花之地,当年大皇子就是被奸人偷偷带出宫去,不幸感染花柳暴毙。
本朝后宫子嗣本就单薄,如今只剩下一个有哮症的二皇子,眼看着皇位后继无人,这是皇帝常年最大的一块心病。
当初大皇子薨逝后,天子勃然而怒,将那佞臣乱棍打死,把尸体在城门曝晒三天才解恨,后来还下了狠令禁止京城贵胄狎妓。
若是中儿被皇帝知道做下这种糊涂事,还里有什么前程可言!
顾远萧说的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言,只耐心地低头饮茶等她想明白。
尚书夫人脸色数变,几乎要将牙给咬碎,最后终是颓败地吐出口气,道:罢了,既然你们侯府不愿嫁,我们也无谓勉强,这门婚事就这么算了。终是压不下心头的怨气,斜眼瞥过去酸酸道:你们就将三小姐好生留在府里吧,我们可等着看她日后会嫁个怎样完美无瑕的好夫婿呢。
说完她也不等老夫人下令逐客,气呼呼叫上门外的丫鬟就往外走,过门槛时还差点因为太气给绊了一跤,低头啐骂一声,愤愤想着:回去得好好把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教训一顿,谁叫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还累得自己这个当娘的平白送上门来给人羞辱。
好生生的婚事就这么被搅黄了,一时间,花厅里只余熏炉烧的轻响,却无人出声。
老夫人慢慢醒过神来,赞许地对顾远萧道:还是萧儿你心细,若不是你发现那王公子竟然做下这样的荒唐事,咱们可是差点将双华给推入火坑了。
邹氏心里不痛快,高声道:我看尚书夫人说的也没错,反正是留子不留母,她嫁进王家本来就是高攀,有什么好计较的。就为了这种无谓的事,咱们可是把尚书府都给得罪了。
顾远萧一派轻松道:得罪便得罪了,娘亲无需为此介怀。
邹氏一挑眉: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现在虽得陛下倚重,可多个敌人,自然就多了份隐患。再说户部王尚书可是皇帝向来器重的一品大员,他若是为这件事记恨在心,寻着机会报复你可怎么办。
顾远萧淡淡一笑,道:王尚书不会为这种小事与我为敌,更何况,我也不怕他的记恨。
邹氏眼珠一转,突然明白过来:儿子今日如此反常,莫非是提前收到风声,知道尚书府可能要出事,不愿自家去趟这滩浑水。
她这么想着,心里便舒坦了不少,又摆出慈爱神色道:既然这件事已了,萧儿你连日奔波如此辛苦,赶紧回房去好好歇息吧。
顾远萧确实有些累了,伸手按了按眉心,目光往旁边寻去,看见婶婶秦氏热络地扶起老夫人,而那个满脸窃喜的女子也跟着站起,似乎想追到老夫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