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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谣言止于智者。但深陷爱情和嫉妒的女人,永远不是智者。
    解冉瞧着照片,再看看小区地址,面前的早餐顿时索然无味,美眸骤紧。她的指甲刚修过,圆润地泛着白,此刻却生生将报纸挖出个洞,自言自语。
    “程、改、改。你为什么……老是要和我作对?”
    分明她与叶慎寻已经有进展,毕竟多年情谊不可小觑。她再任性,甚至在盛杉的问题上惹了祸,他不照样将自己护着?假以时日,那个男人的心再回到自己身上,并非难事。可偏有人要,横插一脚。
    解绫从旋转楼梯缓缓步下,发现同父异母的妹妹周身都漫着火气,又瞟了眼新鲜出炉的墨字,禁不住笑了笑,“我道屋子里怎么一个佣人都没有,敢情解大小姐心情不美丽?”
    她是解明栋的私生女儿,几年前因为解老先生年纪大了,随时面临作古境地,才同意将她接回解家团聚。不过,虽然解绫比解冉大出一两岁,在人前,解冉才是正宗的大小姐,这点无可置疑。
    “姐姐你啊,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出嘲讽,解冉忍了口气,重新拿起餐刀,佯装漫不经心,“我再不济,也没被谁公开玩弄过,你可是将解家的脸丢大发了。当初死活要嫁给周印,结果怎样?不照样被抛弃。”
    论忍耐,才是解绫最擅长的事。当年母亲抑郁而终,她剜了心,才答应回解家,不过为打入敌人内部,将解家搅得鸡犬不宁。原以为,她和周印不过利益所趋,各取所需。但真正婚礼前夕,她才发现,不是那样的。
    曾经的大学校园,斯文男子找到自己,盈盈一笑,“喜不喜欢种花?”
    “不喜欢。”
    “为什么?”
    “会凋谢。”
    因为惧怕结束,所以避免开始。他却面色生风,眉梢扬得更厉害,“送你朵永不凋谢的怎样?”
    当然,周印并没真送她花。他所谓的永不凋谢,是利用这段婚约,将她安插进解氏心脏,为着共同目标携手。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主旋律。后来,虽然婚约解除,解绫却因在集团表现优异,也得了解明栋赏识,爬到更好位置。
    可时至今日回首,她怀念的,竟不过和那人在公寓楼顶,三杯两盏淡茶。但这样的机会,因为那个叫盛杉的女孩,不会再有。
    “你说,我们姐妹难道前世欠了那两人?最想拥有的,都得不到。”
    解绫走近,在解冉对面落座,尽量控制胸腔翻滚的巨浪,不出声响。
    解冉呢,看她不食烟火咸淡皆宜的模样,憋不住了,当即努嘴笑道,“姐姐这副模样叫外人看去,还真以为我能欺负得了你?别逗了,论心机,我可不敌你万分之一。在商,你说服刘柄陷害魏光阴,表面帮着周印,实际不过将脏水往慎周泼,好叫双方都没心思管其他小业务,解家跟在后头捡了多少便宜?否则,你以为父亲会让你坐上副总的位置?至于私嘛……”
    “挑起两方矛盾,必要时刻,你站出来,装作周印最坚强的后盾。啧啧,厉害。”
    不知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解绫眉峰一斜,顿时冷凝。
    解冉拍拍手中的面包屑,“你以为我不管公司业务,下面人就不认我这个大小姐?说到底,人都是先入为主的。但没关系,在我心里,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你看,流着相同的血,还拥有几近相同的敌人,不联手,实在说不过去。”
    话毕,解冉唇角的笑意更明显,“最初你回家,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希望姐姐见谅。如今为表诚意和解,做妹妹的,先送姐姐一点见面礼。”说完转身上楼,再下时,手中已多了一个u盘样的玩意。
    见解绫狐疑打量,年轻女子纤细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下谶语般。
    “我保证,里面的东西一旦暴露,任她盛杉万千风光,也永不能进周家大门。”
    似乎猜到u盘里有什么东西,解绫明眸一转,遥望院中,霜气四溢。
    冬真的来了。
    不知叶慎寻用了什么法子,环保工程的项目兜兜转转又回到魏氏手里,依旧何渊负责接洽。
    按照约定,合同一签,魏光阴那边会立即撤销对我母亲的控诉。
    齐悦英释放当日,我早早穿戴规整,甚至画唇描眉等在看守所外,想给她焕然一新的感觉。因为,她总嫌弃我不够漂亮端庄。可临近中午,我也没等到那抹清瘦却铿锵的身影。
    殊不知那日清晨,她早已同魏光阴会了面。
    “先生,齐女士来电话,说想见您。”
    魏光阴正仰头吃药,何伯忽地走近道,导致青年吃药的动作顿了顿。
    看守所内。
    “我以为,我们该是永不相见的关系。”
    隔着薄薄一张墙,魏光阴表情默然,反倒齐悦英瞧见他寂寂的模样,心情颇好。
    她说,“别不高兴,我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劝劝那小傻子吧,叫她别费尽心机保我出去了。反正过不久,应该会再进来的,省得来回跑,麻烦。”
    饶是聪灵如魏光阴,当下也没理解她话中意思。直到齐悦英绾了绾头发,突然若有所指问,“那位一直帮你做心理理疗的黎医生,最近找不到了吧?”
    怔忡只是几秒,魏光阴当即明白了什么,从桌脚下用力拔出腿,气势汹汹靠近玻璃墙,“我的药,你动过手脚?!”
    齐悦英忍住笑,神色从头至尾都晴朗,翘起二郎腿摇摇头,“不。严格讲,你吃的药没什么问题,毕竟当初还在魏延眼皮子底下呢。但你这么多年不见好,反而出现幻症的频率只增不减,难道从没想过,为什么?”
    她语气轻飘,似乎在讨论橱柜中的某件衣裳。于魏光阴而言,却是五雷轰顶,喉头霎时感觉到半口腥甜涌上。
    “先生!”
    何伯走近相扶,被青年一把推开。想起年幼时,齐悦英每天为他准备蜂蜜水的习惯,魏光阴只觉血液倒流猛冲天灵盖。在老人痛心的眼神中,他往日的克制灰飞烟消,指着齐悦英,表情大震。
    “是你……我变成今日不人不鬼的模样……是你?!”
    至此,齐悦英才算真正笑到花容失色,许久才止住,吐气如兰。
    “我说过,从我丈夫倒在雨夜停止呼吸的那刻,我的人生,已经是地狱了。自那天起,我便发过誓,我和魏延,和你们所有姓魏的人,非伤,即死!”
    一个女人能发出多大悲鸣?到那日,魏光阴才理解,甚至发怵地向后踉跄几步,齐悦英却仿佛要说完隐忍一辈子的话。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呆在你父亲身边,是靠什么支撑下来?我大好年华,却坚持跑去做绝孕手术,就怕生下孽种!每当我想杀他却不能时,都特别喜欢与你说说话。因为看见你,看见他这辈子唯一的骨血,慢慢被我亲手摧毁的感觉,实在太痛快了。”
    “哦,对了。”
    她又想起什么,“你说说你父亲,整日只知钱和权,连自己的下属都不抽时间体恤。人家欠那么多债,又查出身患绝症,为了不给妻儿增添麻烦,只好接受我的帮助与提议,在开飞机时……”
    话没完,青年瞳孔放大,喉头真真切切地咳出几丝红。
    那种神经扭曲的熟悉感觉,不出意外将魏光阴席卷。他眉似锋,眸若刀,卷起千里冰雪,语气如万年寒潭,牙齿咬碎地:“信不信……我杀了你?”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齐悦英点点头,“我信。所以,我不会给姓魏的人,任何机会。”你们也别想利用我,去要挟我唯一的骨肉。
    说完,摸出藏在宽宽衣袖里的褐色小瓶儿,仰头灌下。一时间只听警卫的戒备声,和魏光阴远远近近的威胁。
    “别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不就想快点去地下见你丈夫吗?没门儿!”
    不一会儿,暴戾声又起,“姓齐的,你既然生成了魏家人,那便死也是魏家魂!就算你没了,你的骨灰,也要永远和我们姓魏的融在一起!生同寝,死同穴!”
    回应的却只剩长笑,“哈哈哈哈哈……”
    “儿子,你现在来回答妈妈,我输了吗?哈哈哈哈哈……”
    从来视端庄如命的女人,此刻已然癫狂,耳边恍惚听见命运之钟在咚咚地敲。
    意识涣散间,齐悦英想起,某日在餐厅与程改改的对峙。她不死心,追着想着要与魏光阴有个结局,齐悦英斩钉截铁回:“你俩要是有好的结局,我就从你两腿间爬出来,你是我妈。”
    现下谶语灵验,齐悦英笑中有泪,兀自想:傻女儿,我早劝过,你和这个少年是孽缘,永不能修成正果,你偏不信。
    待到正午,等在看守所外的我彻底急眼,闷头要冲进去。叶慎寻却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将我从背后拦腰一抱,贴着耳畔,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乖,先回家。”
    察觉异样,我的眼皮和心都跳得飞快,抓着男子西服衣襟,神色急迫。
    “怎么?发生什么变故了吗?是不是魏光阴反悔了?还是……我去找他!”风一阵火一阵的性子到底改不了。
    叶慎寻箍人的力气太大,我逃不掉,急得在他手背上挠了几爪,红痕立见。
    “长本事了你!”
    男子怒,干脆将我凭空抱起,往车里一甩,沛阳赶紧配合着将车门关好,发自肺腑劝慰,“程小姐,听我家公子一次吧,他何曾害过你?”
    他何曾害过你?
    可越是这样,我的不安越成倍扩大,赶忙扑去司机位置,转人家的方向盘,非要回去看看,得出个所以然,气得叶慎寻叫停车,却啪一声落了锁,回过头来的面色黑不溜秋,“回去?回去做什么?看她七窍流血的模样吗?!”
    霎时,硝烟起了,炸弹一个接一个爆在我眼前,整个世界开始发黑。
    “你、你说……什么?”
    见我稍有安静,叶慎寻的理智也回来七八分,但这件事终究瞒不过,只好换了方式告知,“我刚刚接到消息,你妈……喝药自尽了。”
    “不,不可能。如果真这样,看守所里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你一定骗我对吧?和我玩游戏吗?报复心太强了叶慎寻!我不过摔了你几块凤梨!你却要咒她死!”
    我重新激动起来,这次还企图抓花面前人的脸,被严肃呵,“冷静点!”
    你为什么要接到通知?全世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清楚你和她的关系?”
    难道,这就是她不认我的原因?
    早打好了主意,要自我了结残生。认下我,将来还是会留我孤单一个,不如,从未靠近。
    当确定叶慎寻所言都是事实,闹得口干舌燥的我,一口气没上来,眼前的景物,忽然天旋地转。
    眩晕中,我还做了个小梦。
    梦中的自己不过几岁光景,有人牵我的手,一大一小。
    走到肯德基门口,我迟迟不肯再往前,眼馋地瞧着宣传海报上的奥尔良烤翅。牵我手的长发女子淳淳教导,“这是垃圾食品,囡囡不能吃,会生病。”年幼的我还是想吃,却被母亲故作严肃的表情吓哭。
    父亲正好打来电话,听见我哭,问起缘由,女人便跟蜜化成水般,轻轻娇嗔:“还不是你,之前带她吃什么肯德基,现在馋瘾勾了起来,不吃不走。”
    “那就买给她嘛。”
    “小孩儿怎么能惯?你们男人带孩子就是这么不靠谱……”
    见哭也讨不到好,我闹得更厉害,回到家却接到父亲二度打来的电话,要我接。
    “别哭,爸爸给你买。嘘,不要告诉妈妈。”
    原来我打小就机灵,赶紧溜去房间,掩上门,“那爸爸,我要三对烤翅哦。”想想不放心,又重复一遍,“一定要三对哦,不然你闺女吃不饱!”男子被逗得咯咯笑,门外的女人,也假装没发现我们父女的小秘密,悄悄走开……
    梦做了许久,久到我不愿睁眼,傻兮兮笑出声来。
    看样子,是个很美的梦,叶慎寻愿不想将我拉回现实,无奈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丁点食物也没进。
    “改改?”
    “醒醒。”
    我正吃烤翅呢,察觉有怪兽拉我的胳膊,想抢,索性我操起小板凳砸向怪兽,接着听见怪兽闷哼一声。唔,怎么那么像叶慎寻的声儿?睁眼,便见自己的手已握成拳头,砸向床边人。
    “抱歉,又伤到你。但你为什么……老要抢我的肯德基?”
    当初一起去机场接叶慎星,他就霸着唯一的两对鸡翅不放,害我郁郁寡欢。没想到了梦里,他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看来最近应该去寺庙拜拜,叶慎寻捂着额头暗自下定决心,出口却是温和的问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只是暂时性休克,可也休得太久了,油盐不进的,如果哪里不对立马告诉我。”
    能让叶慎寻露出温情脉脉的一面,那必然发生了大事情。我眼皮一阖,终忆起发生了什么,猛地掀开被角从床上坐起,“我妈呢?!”见他哑口无言,跳床就要逃。
    叶慎寻不禁感慨,自己母亲突然离世,他的反应更甚,于是耐心便跟着累积了,堪堪抓住我的胳膊:“你先吃点东西。”
    “这样我怎么吃得下东西?!”
    “你不吃她就能活过来?”
    忽然,我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坐在床头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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