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带我爷爷做检查,花了多少钱?”许涵昌手里拿着钱包,心平气和地问卓闻。
“......”卓闻沉默了几秒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算一算。”
他抬眼偷看,正好和许涵昌看了个对眼。
卓闻脸红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许哥,你喝点汤吧。”
许涵昌忍不住看了看砂锅,闻着倒是挺香的。
上一次吃卓闻做的饭,也已经是两年前了。
卓闻见许涵昌不作声,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找秘书要账单,装作认真的样子加加减减。
“一千四百块。”他把计算器的页面展示在许涵昌面前。
许涵昌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这么少?”
卓闻一项项展开给许涵昌看:“真的许哥,有几项空腹血没抽,一共是一千四百块,你不信可以自己算算。”
许涵昌算了一下,把钱转给卓闻。
这时候卓闻已经把那件围裙脱下来了,他挂在厨房里,走到餐桌旁边对许涵昌说:“许哥,很抱歉打扰你,我先走了。”
“嗯?”许涵昌歪着头,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你没住这?”
他以为卓闻找了他那个深居简出、做音乐做得有点疯的艺术家舍友,给了他高价把另一间房租了下来。
没想到卓闻摇了摇头:“你已经有舍友了,昨天就是他给我开的门......而且,你恐怕也不愿意跟我一起住吧。”
许涵昌完全没料到,一时没有说话。
卓闻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许哥,以后我不会来打扰你了。”
“那这墙纸和沙发?”许涵昌更奇怪了,他打量着室内的装潢,慢慢还真看出来点儿不同。
这装修不算精致,但是风格非常温馨,像是普通小市民家庭过日子的那种房子。
如果是卓闻的话,恐怕餐桌之类都得给换成那种上等金丝楠木的。
就在马上就要动摇的时候,许涵昌看了看那个灯,他印象非常深刻,这就是宿舍的那个灯。
他在热血方刚的少年岁月里,曾经无数次被卓闻亲亲密密地压在床上,耳鬓厮磨,做着各种堪称放浪形骸、热恋中的情侣才会做的事。
那时候他绷紧脚尖,眼里盈起水汽,宠溺纵容卓闻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探索,瞳孔里倒映着的就是这个吊灯的光或影。
“砰”地一声,主卧的门开了。
许涵昌那个艺术家舍友顶着鸡窝头,像是刚睡醒一样眯着眼看了看客厅里的情况:“妈的,房东让人瞎折腾,叮叮咣咣就折腾出这么俗的破玩意儿,脏眼。”
说完,他走到卫生间去放水,又大摇大摆地回了卧室,带上了门。
许涵昌尴尬地看了看卓闻,看来还真是误会卓闻了。
他只看到灯像,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卓闻做的。而实际上自己放假回家好几天,房东重新装修房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卓闻他并没有如同想象的那样,随便介入自己的生活。
“你吃早饭了吗?”许涵昌问卓闻。
卓闻摇摇头。
许涵昌站起来,拿起汤勺,从砂锅里盛了一碗鸡汤,先放到了卓闻跟前。
他不去看卓闻亮闪闪的眼神,别着头看四周,给自己也舀了一碗。
“我觉得还行啊,这不是装修的挺好看吗,比以前好多了。”许涵昌评价道,“搞艺术的眼光就是特别毒辣。”
卓闻抱着那碗汤,像抱着宝贝疙瘩一样,单那么忽悲乎喜地看着,也不喝。
许涵昌让他那个样子整的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卓闻抬起头来,眼神清澈无辜:“你舍友刚才上完厕所好像没洗手。”
许涵昌和他对视了两秒,忽然不约而同地放声笑了出来。
上午的阳光从这个户型极差的两居室唯一向阳的窗子里照进来,攀附在两个人脚踝上。
似乎以往的龃龉都不曾存在过,他们心里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这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就好了。
气氛和手里捧着的汤一起凉下去,咽进肚子里也不再能够暖心暖胃。
卓闻无比珍惜地喝完汤,听见许涵昌对他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带我爷爷体检,平时我让他去医院费老大劲了。”
许涵昌态度客气又坦然,牢牢把控着“老同学”那个不近不远的界限。
卓闻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对此许涵昌不予置评,他挑了挑砂锅里剩下的鸡肉,忽然放下碗:“对了,我给你拿点藕吧。”
许涵昌跑进屋里,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簌簌作响的大塑料袋出来。
卓闻站起来,好奇地往里看。
“这是我二爷爷在自家池塘里挖的,可新鲜了......”许涵昌本来兴冲冲地,忽然之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动作慢了下来。
他看了看卓闻,把塑料袋口又扎上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许涵昌把红色塑料袋放回地板上,一脸不自在地坐下来。
卓闻急了,怎么还带后悔的呢!?
他走过去,蹲下摆弄那个袋子,新鲜的藕节在塑料袋里支棱着,还带着泥巴。
卓闻仰起脸来,对许涵昌说:“许哥,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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