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剑上去拿卷子,手快要碰到卷子的时候,严芳一松手,那轻如薄翼的卷纸就晃悠悠掉了下来。
“我就是用脚在这上面踩一脚也有个三十分。”严芳嘲道,“你还有什么脸呆在这里呢?”
空气一瞬间静止。
沈星剑扬了扬眉,正要说话,班里却突兀地响起了广播,明明现在不是广播的时间。
广播声音放的很大,完全掩盖住了老师上课讲话的声音,所有人不得不暂停下来,听这突如其来的广播。
“物理系副主任严芳请速来三楼会议室。”
“再重复一遍,物理系副主任严芳请速来三楼会议室。”
严芳脸上浮现诧异神情,看着底下闹哄哄的学生,恼火道:“每人把卷子抄十遍,等我回来交!”
随后匆匆离去。
底下哪有人听她的话抄卷子,全在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不知怎么,有人说:“她该不会是被举报了吧?”
这节课兵荒马乱地过去了。
紧接着来了一群老师,说是问一问他们关于严芳老师的评价。
学生七嘴八舌:
“她上课不分青红皂白,总喜欢骂人,回答不上来骂人,回答得慢了也骂人,还喜欢让人罚站。”
“她不好好讲课,大部分时间都是让我们抄题,说这样能记住,完全不讲为什么是这么做。”
“她总侮辱人!总拿我们当出气筒,上课没个好脸色,故意把卷子丢到地上让低分的人捡!”
几个老师听学生的反馈,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断在本子上做记录。
会议室。
严芳敲门,进去发现大会议室坐满了人,吴谓也在其中,且人人神情肃穆,她一下慌了神,不敢进去。
“严老师,你解释一下这个?”
严芳抬头,大屏幕上赫然是她跟神秘人的所有短信消息,这些明明属于私人信息,别人根本看不到的消息记录,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被在场所有的人看着,严芳脸上血色尽褪,双唇苍白,感觉最后一层遮羞布摇摇欲坠,不堪重负,终于被猛地扯了下来。
严芳喃喃:“我不知道……这个我没关系!我也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严老师,”校长站起来,严肃道,“口说无凭,你现在敢让我们看看你的手机短信记录吗?”
严芳双手颤抖,死死抓紧了手机。
她……不敢。
她一直炒股,半年前股市猛跌,她投了大半身家进去,一时间险些崩溃,幸好神秘人发来短信,告诉她,只要她对沈星剑不利,嘲讽他,贬低他,训斥他……就能拿到一大笔钱来弥补股市上的漏洞。
严芳早就看沈星剑不顺眼,顺势答应下来。
神秘人依言给她打钱,那人像是根本不缺钱,严芳大笔进账,有钱了又去炒,赔的更多,直到前几天,黑衣人让她诬陷沈星剑,令他退学。
严芳犹豫过,但她亏损的钱太多了,最后一咬牙便做了。
今天钱刚进账,严芳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这件事就被发现。
“那么事实就跟上面说的一样,你故意污蔑沈星剑,就是为了钱?”
严芳声音沙哑:“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吴谓猛地站起来,怒不可遏,“严老师,你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学生?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
校长缓缓道:“你作为老师,品行不端,接受他人贿赂,不正不公,完全没有老师应有的师德,严芳,你被辞退了。”
严芳无声发出嘲讽的笑。
当老师?当老师有什么钱,她当初选择这个行业的时候……也想过做一个好老师。
太难了。
面对那么多诱惑,谁是清白的呢?
听到广播紧急通知,让所有人到广场国旗台,大家都议论纷纷,话题都和严芳有关。
“讨人厌是不是要走了?我们终于可以换物理老师了!太好了!”
“我的天求求了!她快点走吧!我真的受不了这种老师。”
不出所料,校长在国旗台下宣布了严芳被辞退的事情,并说明这是建校以来第一个因为不正行为被辞退的老师,并要求她给高二全体成员道歉。
严芳死死咬着唇,她活了三十多年,头一回觉得难堪羞耻如同一把利刃在剥她的皮,刮她的骨。
但底下的学生没有一个理解她此刻的处境,没有人为她说话。
严芳闭了闭眼:“对不起,我做错了,我为我的行为给你们道歉。”
“切,就这?讨人厌到底还是讨人厌。”
“辣鸡,就冲她做的事情,真够恶心一辈子的了。”
“我现在感觉太爽了,这就是解脱的感觉吗?希望我这辈子再也不要遇上她这样的人了。”
言语中伤的程度远比想象中要伤人。
严芳满心愤懑,却没想过曾经被她这样对待的学生是何心情。
拼搏奋斗三十年的成年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是未经挫折的孩子?他们的脆弱程度比大人想象中要更深,但韧性也是超乎寻常的。
严芳抱着小箱子一路经过校园,她在这里呆了十年,最后无人挽留,只有厌恶的眼神往身上毫不留情地刺。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心想,我也是为了活着,谁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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