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帝和她虽说感情淡漠,但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和君臣。于公,如今只有清平帝清醒过来,前朝后宫才不至于大乱;于私,她也打心里担忧清平帝,不愿看他真出什么事。
到了第三次太医来报,说清平帝的状况并未好转,毒因也没查明时,四下里的妃嫔,已经开始焦急地小声议论起来了。
“这人到底下的什么毒,怎么会这么久都查不出来了?”
“此人不是才受皇上封赏,明日便要开拔么?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真是人心难测,皇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江皇后清了清嗓子,众人便立马都安静了下来。
这位皇后娘娘虽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好性子得很,但如今可是这满宫上下唯一说得上话的。如今皇上祸福难测,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她的霉头。
江皇后扫视了她们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淑贵妃身上。
她这会儿面上已经露出了疲态,却在一言不发地跟众人守着。
江皇后知道,淑贵妃不过孩子心性,若说什么情啊爱的,实则也谈不上。但皇上宠了她这么多年,向来待她也好,如今皇上出事,她心下自然极不好受。
“淑贵妃。”江皇后道。“若身子不适,不必硬熬,腹中的龙胎要紧。”
淑贵妃看向她。
“不必,皇后娘娘。”她说。“臣妾撑得住。”
江皇后知道她脾气倔,便没有再劝。
“去,让御膳房给淑贵妃熬一碗安神汤送来。”江皇后侧目,对身侧的女官道。
女官领命,退了下去。
侧殿中又陷入了一片沉沉的安静。
江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偏殿和正殿之间的回廊上。
隔着堆金砌玉的回廊,帘幕的那头,是静候着的满朝文武。
帘幕之下,依稀可见走来走去的朝服和锦靴。
就在这时,帘幕被掀开了。
一个小太监弓着身,一路小跑着,到了偏殿中。
众妃嫔看去,却见那小太监目不斜视,略过了满殿的嫔妃,一路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何事?”皇后低眉看向他。
那小太监只道:“奴才来给娘娘传话。”
江皇后示意他起身。
听到这话,殿中的妃嫔都屏息凝神,想要在他们耳语之中,听到些什么。
但那小太监附在了江皇后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便又重新退了回去。
满殿上下的人,除了江皇后,谁也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但是众人都看见,江皇后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沉默了许久,对那小太监点了点头。
“去回话,本宫知晓了。”她说。
小太监退了下去。
妃嫔们都觑着她的神色,她神情淡漠又僵硬,在殿中环视了一圈。
她耳边回荡着方才那小太监说的话。
“娘娘,江相说,娘娘要做好陛下醒不过来的准备。”
众人接着在守。
一直到了后半夜,天际泛白,空中的星辰渐渐淡去。
后殿发出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打翻了,又似是一群太医蜂拥而上。
江皇后皱了皱眉头。
“扶本宫去看看。”她抬手,身侧的女官连忙扶住了她。
周围的嫔妃们都翘首往她离的方向望,便见帘幕掀开之后,外头殿中的大臣们也各个乱成一团,纷纷往后殿去。
“这是怎么了?”江皇后有些急切地问道。
便见人群中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了个太监,一头跪倒在江皇后的面前。
“娘娘!”那太监哭丧着脸,直在地上磕头。
江皇后吓得脸都白了,身体晃了晃,一把扶住了身侧的女官。
“陛下怎么了?”她颤抖着问道。
那小太监磕着头道:“太医说,陛下的经脉骤然滞塞,如今已然四体僵劲,药石无医了。如今虽保住了性命,但即便陛下再醒过来,也怕是体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靠药吊着性命了!”
江皇后腿一软,险些昏倒在地。
旁边两个女官连忙扶住了她。
江皇后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太监。
“那陛下……什么时候能好?”她颤抖着问道。
那小太监一个劲地磕头,却不答话。
江皇后懂了。
清平帝此番……怕是好不了了。
——
天快要亮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的大事,不会因为清平帝出事而暂缓,御案上的文牍,也需要有人来处理。
更何况……清平帝此番,已经没了好的可能了。
他人还在世,自然不能再立一个皇上。但是,总需要有一个皇子,替他代掌朝政。
这样的话,这位皇子此后的权力,自然形同君王,只是缺个名头罢了。看清平帝如今这模样,想来也撑不了多久,到了那时,代掌朝政的这位殿下,自然就是下一任君王了。
太医下了结论之后,众臣便一同聚集在前殿之中,谁也没走,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他们知道,他们需得在此等一个结果。
许久之后,皇后被女官扶着,从后殿走了出来。
众臣纷纷起身行礼,等着皇后在殿上的凤位上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