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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霄无涯山剑神门。
    庄严的建筑群群环绕,死寂而压抑。在最里面,一幅刻着“生死殿”叁个字的巨大石匾架在高高的殿楼。那石匾有一深一浅两道剑痕,却仍旧不减杀气,叁百年的风霜雨雪折不了它缭绕的剑意。
    少年站在殿前,仰头瞻望,沉睡的剑势从石匾上雾腾而起,逼得他不得已后退叁步。夏泽白煞着脸,嘴唇是白的,握住飘摇的指尖也是白的,他迅速稳住身形提剑格挡,只堪堪接了五招就被打出去了,涌动的剑势随即平息。
    相传,生死殿是剑神门第一任剑神的故居,他以生死入剑道,故而刻下此石匾,供给后辈观摩敬仰。可剑客大多好战,谁碰上了谁都想分个高低,久而久之,剑神门里也有了俗规,每一任剑神只有在石匾上留下痕迹才算真真正正的继位。
    而夏泽六岁入剑神门,迄今为止已过十一载,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剑客能接老祖宗的五道剑气,这本是一件极其了不得的事。只有老剑神知道,他十叁岁时便可如此,这四年里,他未有分毫长进。
    一个月前,老剑神曾在生死殿问过他:拔剑为何,收剑为何,剑道为何?
    少年怎么回答的呢?他当时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单薄的青衫挡不住肆虐的风,身姿却挺拔得似手里剑。他呼出一口白气,竟是认真地道:“拔剑是因为我想拔,收剑是因为我想收,至于剑道……”
    停顿片刻,少年下垂的浓密睫扇把扑朔心事全盖住了,再开口,便是大逆不道之言。
    “师父,我没有剑道。”
    “我没有追逐于剑,是剑选择的我。”
    此等荒唐轻狂的话,老剑神当即大怒,罚了他去后山受刑,又勒令他不破生死殿第五道剑气不许出关。可谁曾想,受完驱罪鞭之后,夏泽居然违背师令,直接离开了南霄。
    他果真妄为至极,当日带着鞭伤大张旗鼓地走了,今日却又一身剑伤鲜血淋漓地回来。
    老剑神站在高高的石阶上,背手而立,向来有神的鹰目望着少年也不免有些倦意。
    在印象中,夏泽少有如此。全身上下处处刃伤,一身青衣又脏又破,手里的剑都耷拉着。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临立风中,偏偏尖削的下巴微微仰起,明明狼狈不堪,却无端生出孤傲清冷的意味。
    “师父,回来的是我。”他偏过头,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又用手指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渍,结果手也在滴血。他撇撇嘴,一派轻浮少年气。
    “师父在意外吗?毕竟醉生梦死都送出去了。”他笑得没心没肺。
    老剑神皱起眉头,“他把醉生梦死用给你?”
    “这物……并非毒药。”说着,心中有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不顾夏泽讶异的神色,老剑神却突然转过身,甩了衣袖,斩钉截铁道:“夏泽,留在剑神门,突破第五道剑气,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夏泽直觉想错了什么,但他现下心乱得很,来不及思忖,便也躬身抱拳应下了。
    老剑神不再管他,走进大殿,巨门无风自动,轰然掩下。
    ————
    自剑术小成后,夏泽难得规矩地呆在剑神门里这样久。他躺在校场旁的雪松枝干之上,不顾怒雪咆哮,手臂一枕就能闭眼到海枯石烂,唯有掉在下面的衣摆被烈风扬起,恨不得带着主人飞到天尽头。
    也不知睡了多久,阁楼上的铜铃居然动了起来。这铃是经内力催动的,一响就传遍整个山群,紧接着,远处校场开始操练,众弟子的剑鸣只差把天都掀了,雪松林被震得簌簌掉雪。
    少年心烦意乱,随手成掌,落下的银棉在空中聚成一团,撒气似的被祭了出去。
    雪,还是雪。
    剑,还是剑。
    剑神门,永远是这么无趣。
    夏泽蓦地睁眼,长腿屈起,抬脚踏在树干之上,整个人凌空而起。他右手成爪,随手一招,嵌在一旁树身里的飘摇劈开细雪朝他飞来。
    沉重的剑柄入手,少年站在茫茫雪地里,像摊开的白纸上滴入的一点青墨,游龙舞凤。心随所念,刹那之间,积雪被飘摇十叁式的剑势崩成烟尘,周身朦胧一片,天地就是颠倒了怕也无从得知。
    他抿着唇,在风雪里一身桀骜,待平定过后,这才发现雪地里有大大的一个“桃”字。少年陡然恼怒,纵横两剑,只想把所思所念也斩了去。
    可惜雪地能变成沟壑,心中的瘀结却难以铲平。
    夏泽深深呼出一口气,他逃也似地跑到生死殿前,迎着石匾就是一击。虽然被挡了剑势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此刻无由来的怒火叫出剑都失去了从容,这样泄愤,很快就耗费了他的气力。
    他虽天赋异禀,但之前的伤并没好全,又一直化解不了弥散在体内的那叫醉生梦死的怪异东西,不一会儿竟然就气血升腾,面前一道剑意贴脸而来,他偏过头,一道细碎的血口骤然浮现。
    再次回过头,雪雾忽起,一个人影在雪地里凭空出现。
    那人张张口,似乎在说话,声音却不是从他口中出来的,像四面八方都在传声,可夏泽的耳朵蒙了一层钟鼓一样,怎么都听不清。
    “……你是谁!”少年冷冷地看着,戾气横生,提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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