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高自健说,林翕听,两个人很快便走进了通往一中后门的小巷。
而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大道另一边的许寒来不知什么时候回过了头,目光淡淡地从林翕身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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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翕在被高自健带去食堂的路上,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家境贫寒,所以他并不像学长他们一样有经济能力去外边下馆子,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导致他也不喜欢回家吃饭,所以高中时期林翕基本每天都是在食堂用午餐的。
而今天之所以会在饭点空着肚子出校门,是因为他难得耍了脾气不愿意在食堂吃饭,至于原因……
想到这个原因,林翕在看见食堂的大门时,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高自健以为小孩是饿了,正想跟上去,不料刚好在门口撞见了负责他们班英语科目的教师,不得不耽搁住脚步。
而就这么点点时间里,林翕已然告别他率先迈进了食堂,同时一眼就看见了学生饭菜的某个窗口里那个穿着干净的白色衣服,认认真真听着一个男生报菜名,然后笑眯眯地举起手比“ok”的男人。
他长相普通,肤色比刚刚的石哥还要蜡黄一些,笑起来时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一道又一道的。
如果说林翕重生后再见到学长心情是止不住地澎湃的话,那么在看见记忆里那个男人的脸再一次这么笑眯眯地出现在眼前时,眼泪都差点没绷住。
那是林翕的继父李仁德。
林翕的生父脾气不好,恶习诸多,赌博又酗酒,把本来还算小康的家庭赔了个精光不说,还搭上了自己一条命。
而林翕的母亲林美玲则是一名大学教授。
在林翕的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是很温柔的,会给他讲睡前故事,也会给他唱歌听,每每回想起那时,林翕都会觉得很幸福。
不过那种幸福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从林翕四岁开始,父亲的赌瘾就日渐变强,还因此开始酗酒,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也是从那时候起,林翕母亲的性格逐渐变得锋利偏激且沉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宁愿长久地泡在学校里也不愿意回家。
而那时候的林翕几乎是靠自己长大的––每天一个人回到家,默默翻腾厨房里的米箱和面条来给自己折腾吃的。小孩儿做饭,熟了就算不错。
就这样,干巴巴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林翕生父死亡,母亲和他之间的关系才稍微那么缓和了一点,因为家里没有以前那么吵闹了。
对此林翕曾经很高兴。
但也就是这份高兴,让少年时的林翕一直没能接受突然出现在他家里的继父李仁德。
他觉得李仁德出现后,好不容易在逐渐朝他软化的妈妈似乎又要被人给分走了,而且和他的生父比起来,李仁德乍一看也没好到哪去。
他的生父至少还有个皮囊可看,而李仁德呢?个子不高,长得也一般,没什么学历,还是个哑巴,如果有一天他也开始赌博酗酒……林翕恐怕半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第二个父亲,也没有人教过他要怎样去接受。
于是从李仁德来到家里之后,林翕就向他展开了长期的单方面对峙,用尽了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比如不回家吃饭,比如故意晚归,比如坚决不和李仁德说一句话。
小小少年的内心压抑多时,自我保护机制终于被激发,执行得顽固又坚决,几乎不容人劝说。而他越是这样,母亲林美玲对他的态度就越冷,家里的温度也就越低。
林翕后来想想,觉得这时期的李仁德其实也挺难的。因为他那个混蛋生父活着的时候间接导致了他姥姥的死亡,死后还留了一屁股的债,所以母亲的情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格外不稳定,林翕也是半斤八两。
也就是说,不会说话的李仁德来了他们家,得同时照顾这样情绪极端的两母子。
林翕觉得换成寻常人可能早就受不了了,但李仁德不一样。
他永远都是笑眯眯的,面对林美玲不定期发作的龟毛性子好脾气地应着,面对林翕的不说话就自己主动去摸索他的喜好,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碰壁了也就只是乐呵呵地笑。并且在发现林翕中午逐渐不回家后,为了能让他多吃一点,吃好一点,主动来学校食堂应聘。
谁知道他一个哑巴是怎么说动负责人的。
后来的林翕每每想起就觉得很难过,可少年时的他心里却看不见这些,只知道逃避。李仁德对他越好,他就逃得越厉害。
回想起上一世李仁德在母亲死后不久便白了头发,去他们以前家附近的公园秋千上一坐就是好几个下午,然后在身体日渐变差后难得顽固倔强地不肯就医,只默默塞给了林翕一本印满了存入日期的存折。
同样是满脸皱纹,可那时的李仁德却好像再也不会乐呵呵地笑了。
一想到这,林翕便忍不住偷偷擦了擦眼睛。
然后径直跑到了李仁德所在的打饭窗口。
林翕跑过去之前,上一位学生已经走了。正如高自健所说,这会儿学生窗口早就没什么菜剩下,其他师傅都去后边休息了,只有李仁德还站在那里,看看手里的菜,又看看面前食堂里三三两两的学生,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皱眉的样子看上去心不在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