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紧紧咬着自己的唇,沈识棠觉得自己就该昏死过去了,所幸的是移开了大石下是一方空间,他的身上只覆盖着一层碎石。
沈识棠顾不上周围的人群,又哪来的心情去管他们到底是聚集着还是已经散开,只是发了疯一般地去把唐映秋从碎石里挖出来,如此完整的一个他,却这样安静地睡着。
阿洪替他们留出来了一个空间,带着人下去了,所有人被驱散开。
沈识棠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去探唐映秋的鼻息,有些微弱,没能想太多看着下面是一块平地,直接跪在了唐映秋的身边为他做心肺复苏。
一下一下往下按去,跟着那样微弱的心跳频率,眼泪也不自觉地从眼眶里往下落,那么多次就快要见证死亡,都是他一手将自己拉回,如今他却躺在那里,他该有多难受才会有这样的、这样的轻生的念头。
“唐映秋,你醒醒,你醒醒,醒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一大桌。小乖还有果果还在家等着我们不是吗?你醒醒,我们回家了,或者你留下来,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就要你一个,你得好好的。”
似乎是嫌这样的力度不够,沈识棠半跪在了唐映秋身上,一边用力按压着,一边哭嚎着,“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好不好,我就是没说,我也怕,我也怕,可是我更怕你要走了,我怕我后半生没有你,我还怕你现在这样,这样不理我……”
沈识棠哭得快要断气,手上已经全是血,却早已失去了痛觉,机械按压着他的胸膛,渴望能在里面捕捉到一丝鲜活的希冀,而事与愿违,依旧无能无力。自己的心脏像被尖锐铁器紧紧掐住,没有任何缝隙,无法呼吸,只能等待慢慢其凝固腐烂,沦为一块死肉。眼泪蒸发,满目疮痍,近乎失声,沉默万千,灵魂失重。
死神在做旁观者,冷眼嘲笑世人天真,钝刀失灵,血凝在刀尖,一寸一寸割裂沉默,也终于在绝望中喷薄出生机——
一瞬之间,沈识棠感受到了来自唐映秋胸膛的震荡,一阵电流。真的发了疯,沈识棠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挤压那颗心脏,他说这颗只装有自己的心脏,该属于自己,怎么可以在自己不允许的情况下停止跳动?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也就是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声音。
好像是他的声音——
“我想我需要……需要、需要人工呼吸才能让我的心脏跳得更快一些。”
说话断断续续,十分艰难,说完之后就是咳嗽。
沈识棠坐在唐映秋的身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看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也微微翘起,蒙灰的脸上光彩回归,一时间脑袋不能再运转。
他还问自己,“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识棠懵了,只能点点头,发觉了不对的地方摇了摇头,又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了唐映秋一拳。
然后就听见了唐映秋闷哼一声,脸上痛苦的神情不似有假,沈识棠责怪自己的冲动,慌乱去检查唐映秋的身体,用手捧住唐映秋的脸,问道:“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对不起……”
哪曾想到自己的手却突然被人握住,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硬块,沈识棠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小小的怀表,背面白头偕老的字样已经被抠得斑驳,唐映秋的指缝里都是劣质的红漆。
“我出来了之后才发现我忘记把这个带出来了,我想这是你给我的最后的留念了……我很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骨折,左腿,有点疼,你别碰到。”
沈识棠被唐映秋的话吓到,赶紧去检查,可是一瞬间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颗一颗砸在唐映秋的身上,却被人用手擦去,到底唐映秋还喘着气说道:“别哭了……我刚刚也想过,也就想过一瞬间,要不我就在这儿没了得了,结果我就在想你会不会难过呢?光这样想我也很难过。”
“你的腿……你想不想要喝水,我去叫人来,我给你拿水,我去给你拿水。”
“听我说完……”唐映秋轻轻揉了揉沈识棠的后颈,说道:“结果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是你把我拉回来的,其实我的眼睛那个时候已经睁不开了,快没有氧气……”
“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我好爱你。”
“我也是。”
“你打我骂我都是我应该的,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我去叫人来给你看腿,我太冲动了,我以为、以为你在骗我……”
“别哭了,脸都哭成小花猫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我现在很高兴,真的。”唐映秋尽力去抬手,至少这次自己还能给人擦去挂在睫上的水珠。
“我去给你找人来抬你下去,你等我,你等着我。”
说完,沈识棠就要跑,却又被人一把拉住重新跌回了他的身上,沈识棠赶快去检查唐映秋的身体,还要责怪他的所作所为。
“是不是太阳升起来了?”
沈识棠被唐映秋这个无头无尾的话说地愣住,偏头一看,才发现刚刚还在地平线边缘的太阳已经冉冉升至半空。
一轮新日,一双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