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遇生涩地说:“你睡了好久。”
“是吗?……我不知道。”
林见汐把他拉起来,他用的力气没多少,只是江遇非常听话地遵循他的动作站起身,然后被他拉到了床上。
“你还记得你爸爸妈妈吗?”
林见汐把他抱进怀里,江遇停了一秒,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这个拥抱纯粹得不含任何多余的爱欲,只是林见汐需要他,所以他必须得抱紧他。
“记得……但是我记不太清了,”江遇轻轻靠在他肩上,低声说:“他们离开我太久了,哥哥。”
的确是太久了,以至于让他现在回想,只能想到模糊的吉光片羽般的画面,父亲和他一起玩赛车、母亲总是想方设法把小时候的他扮成小姑娘……
如果不仔细想,他们的脸也快要模糊了。
“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林见汐摸着他的头发,说:“看起来乖乖的,胆子很小,我去哪你都要跟着……晚上睡觉还会哭醒,总是要我再哄你睡。”
“一转眼,都这么久了。”
江遇闭上眼,“我现在还是想跟着你,我想一直跟着你。”
他心里止不住地发空,即使再怎么清楚他和他之间没有可能,可是要他直面这结果,心脏还是疼得像是迎面接来一把锋利的刀。
“其实,我小时候很羡慕熊璀,因为他有弟弟,我没有。他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有人陪他玩,我父母不在家,就只能一个人。”林见汐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又如此清晰:“后来你来了,我很高兴。”
江遇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我知道。”
“江遇,”林见汐像是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一直以来,谢谢你。”
江遇紧紧攥住他的衣服,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无论怎么努力,也没能压抑住从喉咙里泄出来的、仿佛受伤的幼兽一般的呜咽。
一夜过去,天又亮了。
林见汐从痛苦里醒来,而世上还有许多事排队等着他解决,小到毕业,大到林家的公司,中间还有无数琐碎的事情见缝插针,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忙过。
他刚从毕业典礼出来,代表学生的制服还没来得及脱下,便被人推进了公司,稀里糊涂地接过了管理大权。
可是在社会里,没有人会服从一个刚毕业学生的指挥,更何况他还什么都不清楚,尽管学的是相关专业,但在学校里足以傲视群雄的成绩单,在一群几经历练的专业人士里,看起来大概和纸上谈兵差不多。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人生应该是循序渐进的,考研,修完学位,再进公司慢慢跟着学习,等到他能独当一面,就转移管理权,给两位辛苦的家长放个假……但意外来得猝不及防,林知明和赵云绮为他准备的未来规划没派得上用场,他只能靠着自己一个人,一头闯进险象环生的未来。
他没办法像那些不学无术的傻缺富二代,能够心安理得地待在管理的位置上指点江山,表面光鲜亮丽人见人赞,背地能被员工拉上一百个群轮流辱骂惊天大SB。
无论多难,他都不想低头。
他身在CEO的位置,活却是从底层开始做起,整个公司是一张繁复的网,他需要找出一根贯彻终点的线,将这张复杂的脉络梳理清晰,然后才能牢牢地抓进手里。
好在林知明的得力下属们愿意全力以赴地帮助他,让他不至于一头雾水地瞎扑腾。
他忙得不分昼夜,一睁眼精神就自动维持在高度紧绷的状态,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一根没有痛觉的皮筋,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再柔韧的橡皮筋也得崩。
又一次看到他把自己折腾得生起了病,江遇终于忍无可忍。
“让我帮你,”他攥着椅子扶手,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将火气压抑到了极致:“相信我,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林见汐发着烧,脑子比较晕晕乎乎,但他还是本能地脱口而出:“不行,你还……”
“我不小了。”江遇生硬地打断他,没让他把话说完。
他俯身,阴影都快要把靠在椅子里的人笼罩起来,然后,他一点一点下移,直到和林见汐平等对视。
他深深注视着林见汐,近乎无奈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哥,我不用你再保护我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林见汐昏沉的脑袋呆了一秒。
江遇从来没用过这么凶的语气和他说话,而他可能是因为在发烧吧,不自觉就有点委屈:“……不小就不小,那么凶干什么。”
“……对不起,哥哥,你不要生气,”江遇方才才撑起的气势立刻没了,无措地说:“我只是担心你,我怕你生病难受……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凶我。”某人更委屈了。
生病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不能哄的,越哄越不讲理。
“我混蛋,”江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别生气,不然你打我一顿、消消气?”
林见汐微微疑惑地蹙起眉,仿佛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过了一会儿,他恹恹地靠在江遇肩上:“算了,我原谅你了。”
他轻声抱怨:“我头晕。”
“吃药。”江遇温和地说出在病人耳朵里听起来冷酷无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