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工作室还没正式对外营业,傅北瑧本想在家再过几天悠哉游哉的好日子,结果没等她享受上几天,就接到了来自宋彦承母亲江锦华女士的晚餐邀约。
傅北瑧挂完电话,嘴角不自觉地往下垮了下来。
当初选了她做宋彦承的未婚妻,主要看的还是宋老爷子的意思,老人家当家作主惯了,只当两个小年轻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连宋彦承本人的意见都没纳入过考虑范畴,更遑论江锦华这个儿媳妇。
江锦华不悦宋老爷子对她看法的忽略,先天对傅北瑧就有些不喜。
何况她虽然平时跟京市诸多贵妇一样出手阔绰爱好奢靡,但在挑选儿媳妇上,还是更偏向勤俭柔顺的类型,而傅北瑧从小到大,摆明了跟这四个字没挨上过关系,江锦华对她自然更不满意。
傅北瑧撇撇嘴。
倒和她儿子一样,双标的明明白白。
横竖她就没打算进他们宋家的门,两人平常见面也少,江锦华喜不喜欢的,对她而言左右没什么影响,只是对方不知怎么想的,隔上一段时间就爱约她出去聚上一聚,费尽心思在她那堆老朋友面前维持未来婆媳的表面和谐。
傅北瑧走进衣帽间,挑挑拣拣了半天,选出一条d家的奶白色长裙,微卷的长发被珍珠发饰别到耳后,玫瑰色唇膏一涂,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柔了不少。
她对镜一笑,准备过去意思意思,当个安静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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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锦华约的地方是家私人会所,傅北瑧特意掐着点出门,就是为了能与江锦华和跟她交好的那帮太太们少相处些时间,但太太们聚会聊起天来的兴致显然比她印象中还要好得多,她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神却已经不动声色地瞥向了墙上的挂钟。
要不是终于从江锦华嘴里听到她期待已久的那句“今天差不多就先到这儿吧”,傅北瑧都准备好了要找个理由先走一步。
“宋太太,彦承他工作那么忙,晚上还要来接你啊,可真是孝顺,我们家那两个小的是比不了喽。”
“哪儿的话,”江锦华笑着应和了两句,语气亲近地朝傅北瑧看过去,“这不是小瑧今天在这儿么,不然我哪请得动他呀。”
傅北瑧在一堆太太的揶揄声中弯着唇对众人笑笑,侧头和江锦华道:“伯母,我出去透口气,顺便看看彦承过来了没有。”
她走出包厢,站在回廊上,顶层水晶吊灯的光线柔和地向四周散开,连带着墙面层次分明的浮雕也蒙上了一层暖色。
傅北瑧撑着栏杆透了会儿气,瞥见对面包厢的门被打开,里面似乎是在进行一场商业会谈,其中有几个从前跟傅家有过往来,傅北瑧上学时被她爸领着,还见过几面。
她看了几眼,便不感兴趣地低头翻起了手机,等她再抬头时,对面包厢的人已经差不多走空了,互相挂着商业假笑握手道别的人们各自散去,只剩最初那个站在人群中央的男人还站在原地。
男人五官立体,深邃的黑眸微微上挑,站在那里的姿态挺拔,身形如松如竹,剪裁得体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周身气势矜贵冷冽,像极了无人踏足的高山上未化的寒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傅北瑧总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也在穿过挑空的大厅,朝她这边看过来。
是以前见过的人吗?傅北瑧扣着手机想了会儿,还没等她从过往的记忆里摸索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远处的电梯便传来叮的一声响,脚步声逐渐向她走进,傅北瑧转头时,宋彦承已经大步站到了她跟前。
他似乎没准备会在这里遇到她,见到这张脸时还愣了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正是他未婚妻本人。
“你怎么在这儿?”宋彦承皱着眉问她。
傅北瑧双手抱臂,她本想掉头就走,但转念一想,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他讲一讲退婚的事,才勉为其难停下脚步回答:“你妈叫我来的,怎么,她没告诉你?”
“你在这里也好,”宋彦承没想在这个问题上做纠结,他低头看她,嗓音严肃对她道,“前两天你和徐琳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嗯?
傅北瑧眨了下眼睛,他知道什么了?
宋彦承沉声道:“徐琳在我身边做了三年助理,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一向礼貌内敛,那天是我临时有事没能去接你,你有脾气找我,不要随便往不相干的人身上发泄,你……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傅北瑧斜眼看他,不咸不淡地提醒:“宋彦承,你有没有考虑,去医院检查个视力。”
“我的视力很好,”宋彦承的眉头皱得愈深,“你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傅北瑧冷笑一声。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你眼瞎,好心提醒一句。
罢了,先说正事要紧,想到包厢里还有一堆太太不知何时会出来,傅北瑧赶紧抓紧时间对他道:“对了,我们的婚约是不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宋彦承的眉心就是一跳,婚约?
他盯着傅北瑧今天格外淡雅的打扮,再一联系到她对徐琳的态度,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这时候提到婚约……莫非是想暗示他尽快把两人的婚事落定下来?
徐琳那天回公司时虽说对她和傅北瑧之间发生的事语焉不详,但他看她泛红的眼眶,也能猜出她是在傅北瑧这里受了委屈,他虽对这个助理没有旁的心思,却也不高兴看到未婚妻对他的员工发脾气,但现在看来……难道傅北瑧不仅仅是为他的爽约恼怒,更多的是在为他身边的女助理吃醋?!
不错,这个解释有理有据,看来情况就是这样没错了!
宋彦承心下一定,缓缓对傅北瑧道:“婚约的事,我近期会和爷爷再好好聊一聊,我是一定要取消的。”
他看看她身上的着装,一字一句提醒她:“你不用费心做这样的改变,就算你做得再多,我也不会动摇的。”
傅北瑧:“???”
虽然最后是她要的结果没错,但他后面那句又是在放什么屁??
这狗东西不觉得他的脸皮厚得有点太过分了吗?!
傅北瑧起先还没明白宋彦承这番话是个什么意思,等她想明白过来,顿时气得仰倒,只剩仅存的理智克制着她不冲进去把他从包厢拖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站这儿瞧什么呢?”
与段时衍同来参与会谈的副总严定捷过去跟会所老板聊了几句天,等他慢悠悠地回来时,就见段时衍正站在包厢外,对着另一面的回廊看着点什么。
他纳闷地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一瞟:“哟,这不是傅家那个小傅妹妹么,看着面色不太对啊,跟她未婚夫闹矛盾了?”
段时衍眉梢一挑,幽深眸光从严定捷身上带过:“你叫她什么?”
“小傅妹妹啊,”严定捷没觉出他这个称呼有哪里不对,“我跟傅南恒有点交情,他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妹妹了。”
他双臂撑在围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不过这事儿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我听上回约的一个女孩儿说他们俩关系不错,小傅妹妹对宋彦承好像还挺痴情的,偶尔闹一闹,指不定一扭头就——”
他话没说完,只见对面那个他口中痴情的小傅妹妹朝宋彦承站过的位置凶恶竖起中指,即使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传过来的声音模糊不清,单看口型也能分辨出她是恶狠狠骂了句:
“呸!狗东西!!”
第三章 看他这个面相,不像是不行的样……
傅北瑧按着胸口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拿出手机拨通顾予橙的电话,快速把宋彦承的狗言狗语复述了一遍,末了犀利讽刺:“……你说这人的脸皮是不是铜墙铁壁做的,别人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我看他是能顺着杆子开出一整间纺织厂吧!”
电话那头的顾予橙目瞪口呆:“他真那么跟你说了?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他。”
傅北瑧的嗓音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抽出一把四十九米的大刀向宋狗砍去:“可能老天在造他的时候手抖,少倒了点脑子,多倒了一桶脸皮吧。”
她话里的怒气听得顾予橙连忙顺毛哄了她几句,顾予橙开了免提,手机里传来她刷刷翻日历的声音:“……不气了不气了,说点开心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到时候我过去给你温居啊。”
“应该就这几天吧,等我定下来了再通知你。”傅北瑧回头看见被打开的包厢门,“不说了,回头联系。”
她收起手机走向从包厢出来的贵妇们,身上将要提刀砍人的气势一敛,又变回了那个漂亮骄矜的傅家小姐。
不应当。
这帮年长贵妇们私下里传八卦的速度有多迅速,她哪能不清楚,傅北瑧才不会让自己为了区区一个宋狗,变成旁人口中的谈资。
这狗男人不配!
对面围观了全程的严定捷收起惊掉的下巴,他喃喃地道:“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傅南恒他妹妹是去川城学过变脸吗变得那么流畅!”
“果然传言不能信啊,”看傅北瑧今天背后对宋彦承的态度,别说痴情了,说是仇家还差不多,严定捷边摇头边啧啧叹道,“依我看,宋傅两家的婚约未必能成,你说呢?”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他这个向来不关心圈内八卦的哥们会给他个回应,不想没过片刻,他还真听见身旁的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他一声。
严定捷猛地扭头,受宠若惊地看向他:“哥,您是觉得小的刚才那话很有道理吗?”
直到目送那道窈窕的背影进了电影,段时衍才收回视线,他神色如常,只有小幅度向上勾起的薄唇暴露出他此刻不错的心情。
他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即将发生的事实:“嗯,不过不是未必。”
不是未必,严定捷挠了挠头,照着他哥话里的意思揣测,那……是一定?
奇了怪了。
严定捷心说,虽说宋家那小子的确招人烦不假,但他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段哥有那么不待见他啊。
看他婚约不顺,居然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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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北瑧在家多住了几天,又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往工作室跑了一趟,顾予橙替她请的装修团队很靠谱,不论是内设还是软包,都充分满足了她的要求,她用拍立得拍了几张照片,拿回去给傅母看,傅母一一看过,目光停在照出她工作室店名的那张最久:“dawn,这名字取得不错。”
傅北瑧骄傲抬起下巴:“当然,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
dawn,黎明,拂晓,初升时的第一缕阳光。
她很喜欢这个单词。
傅北瑧名下泰川公寓的房子是她父亲为她考上心仪大学准备的贺礼,公寓位于市中心地段,被老傅总以半个忆的价格拿下后,出于种种原因,就一直空置在那儿,直到今天才等来它主人的入住。
傅北瑧将高跟鞋塞进进门玄关处的鞋柜,搬进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卧室另一端的双开门,踏进她的衣帽间晃了一圈。
果然还是陈姨最了解她的习惯,她的那些高定和受她宠爱的小裙子们按照品牌分门别类被挂进了它们该呆的位置,珠宝配饰安静地躺在一旁透明的玻璃柜里,不用打光就已足够熠熠生辉。
傅北瑧摘下耳垂上的耳坠放进首饰盒,她出了衣帽间,盘腿坐到毛茸茸的地毯上,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件东西摆上床头柜。
那是数年前他们一家人赴欧滑雪时的合照。
她,父母,还有哥哥,一家四口,全部都在,在雪地裹得严严实实地挤进这张小小的相片里。
一个也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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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予橙说要给她温居,第二天带着大包小包兴冲冲地进了小区,到了才发现出门没带个司机是多不理智的决定,她对着后备箱努力了半天也没拎动那些巨型购物袋,只好给楼上的傅北瑧打起了求助电话。
傅北瑧盯着塞满了她一整个后备箱的东西,很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转身上楼。
“姐妹!”顾予橙悲怆地拖住她的腰肢不撒手,“这可都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啊,难道、难道你就忍心把我的心意丢在这冷冰冰的地下车库里吗?!”
傅北瑧冷漠无情:“哦,忍心。”
她抱着胳膊,伸手勾开其中两个袋子看了看,扭头不敢置信地瞪向顾予橙:“别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锅碗瓢盆都有,你当我是要搬家还是逃难?”
顾予橙支支吾吾:“那什么,我看给朋友搬家的送礼攻略上是这么写的来着……”
傅北瑧给了她一个假笑:“那份攻略上有没有告诉你,送人的礼物最好是亲自送到收礼人家门口?”
顾予橙:心虚。
在顾予橙的强烈要求下,傅北瑧只好和她把车厢里的袋子分了分,各拎了一部分向公寓一楼大堂的电梯走去。
电梯缓缓下降,傅北瑧和顾予橙并肩站在电梯口,伸出两根手指从满地购物袋里拎出一本财经杂志,她挑了挑眉梢,语气揶揄:“可以啊,你什么时候那么有出息,还看起这个了?”